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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那大满老九,当真是剽悍之极,他出手未捷,断了一手,已成了残废之人,可是他却连想都未想,也未曾缩回右手来,左手又已向铁头娘子的胸口抓去。

  这一下行动,自然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只见他这里才一出手,又是精光一闪,铁头娘子的柳叶刀,再度比他的手更快,所有人的心一下子全提到了口边——要是双手齐断,那可是彻底的废人了,嬉戏会变成那么严重的后果,那是谁也料不到的。

  可是这一次,精光一闪之后,却并没有血花飞溅,各人悬着心看去,只见大满老九的手,离铁头娘子胸脯最鼓起之处,硬是还差了半寸。可是铁头娘子的柳叶刀,却已平压在老九的手腕之上。

  柳叶刀双面刃口,锋利无比,也就是说,若不是铁头娘子手下留情,把刀放平了,大满老九的另一只手,也就已落地了。

  大满老九长叹一声,僵立不动,铁头娘子极快地还刀入鞘,用力一扯自己的上衣,把上衣扯下了一大半来,再一扯,扯成了布条,极快地紧扎住了老九右臂弯,再紧紧包扎了断腕。

  她一扯脱了自己的上衣,虽然不致于上半身全裸,可是双肩双臂全裸,在那个时候,也就够瞧的了。只见她双臂之上,都戴着黄澄澄的金膀圈(臂钏),黄金的夺目,衬着她黑而润的肌肤,格外悦目好看。

  她对衣着,十分考究,在猩红的肚兜上,居然还镶着“阑干”(一种锦缎所织的花边),十分华丽,酥胸半露,自然诱人之极。

  可是才经过了如此惊心动魄的变故,各人哪里还会有甚么邪念,都只是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铁头娘子包扎好了秃腕,勉强止住了血,这才对僵立着的大满老九凄然一笑,声音委婉:“九爷,你拚着双手不要,也要摸我奶子,我就让你摸个够。不过九爷要明白,我可不会跟你。”

  她说着,胸脯向前,挺了一挺,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所有人更是紧张之极。

  因为大满九爷的左手,离铁头娘子的胸口,不足半寸,既是铁头娘子这样说了,老九自然可以爱怎么摸,就怎么摸。

  可是,铁头娘子又说了最后那句话——风气再开,江湖儿女再豪爽不拘小节,要是老九真的动了手,铁头娘子除非是嫁他为妻,不然,也就再无面目见人了。

  §第八章 江边诉情怀

  可是铁头娘子话说得明白,她绝不会跟老九。那也就是说,老九一动手,她不会躲避,可是事后,除了自行了断之外,别无他途,只怕柳叶刀再出鞘,铁头娘子会当众抹脖子。

  有好些人想出声喝阻老九,可是老九才断了一只手,况且又是铁头娘子自愿的,似乎又不好劝阻。

  就在这一犹豫之间,只见大满老九的左手,剧烈发起抖来,差那么半寸的距离,竟然无法递向前去。

  其实只是极短的时间,但是在所有人的感觉上,却都像是过了许久许久一样,老九才一声惨笑,转过身,一脚把地上的断掌踢得飞了起来,朗声道:“列位哥兄哥弟都亲眼目睹,是我不自量力,和任何人无关。”

  他大踏步走了出去,铁头娘子缓缓睁开眼来,所有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变故到此为止,不会再扩大了。

  大麻子说到这里,又停了好一会。

  江湖上怪二五兹(离奇古怪)的事情虽然多,可是大麻子所说的这件事,也听得我和白素半晌说不出话来。大麻子道:“这事发生之后,老九若无其事,铁头娘子也对他仍然不假词色,所以我们人人都死了心,以为她这一辈子再也不要男人的了,谁知道她是心头高,见了白老大这样的人物,就花猫发情了。”

  “花猫发情”是俚俗的说法,文雅一点的讲法是“起了爱意”。

  我和白素又握了握手,铁头娘子这样性格的女性,要是一旦看中了甚么男人,只怕会没完没了,不达目的,誓不干休,看来有无限风波,会因此而生。

  想起大麻子说过的话,我失声道:“她到苗疆找白老大去了?”

  大麻子并不立刻回答,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无限感叹:“女人一发起情来,那比山洪暴发更加可怕,真是九牛挽不转。”

  听得大麻子有这样的感慨,我们更知道事情还有许多下文,所以都以焦急的神情望着他。大麻子又在脸上抚了一下,才道:“白老大一出总坛,我就跟在他的后面,却没料到,还有人跟在我的后面。到了江边,我眼看陈大小姐和白老大离去之后,听得身后,有一阵呜咽呻吟之声传来,回头一看,看到了铁头娘子,傍着一块大石,失神落魄地站着。”

  大麻子略顿了一顿,才又道:“原来铁头娘子也一直跟了出来。”

  大麻子乍一见到铁头娘子也在江边,自然大是诧异,他来到了铁头娘子的身前,问:“你怎么也来了?”

  铁头娘子并不望向大麻子,却双手齐出,一下子就紧紧抓住了大麻子的手臂,视线投向远处,那正是白老大和大小姐离去的方向。

  平日那么巴辣,那么能干的铁头娘子,这时神情茫然,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眼中泪花乱转,双手手心冰冷,可见得她的心情,糟糕之极。

  大麻子在江湖上打滚,自然知道铁头娘子必然有重大的心事,所以他并不以为自己这是飞来艳福,他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慰她:“铁妹子,怎么啦?”

  铁妹子平日真是“铁妹子”,而且更多的时候,还是烧红了的铁,可是这时,却成了豆腐妹子,大麻子一问,她索性“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跺着脚问:“我该怎么样?我该怎么样?”

  (她当时说的自然是“我该咋办?”)

  看她泪如泉涌,失魂落魄的样子,显然连在安慰她的是谁,她都没有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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