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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我一面摇头,一面笑:“这就更不对了,大小姐叫狼叼走,到边花儿出马去救,其间隔了多久?有十个大小姐,也会叫狼群吃得连骨都不剩了。”

  陈水一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瞧啊。我这时也这样问说这件事的人,那人说事情就是这样。后来我趁一次机会问大帅,大帅说:‘是啊,边花儿救过我,也救过月兰,那一遭,月兰满山乱走,叫狼叼了去。’我就拿你刚才说的话问大帅,同时斜眼看着边花儿。”

  我催道:“究竟是甚么原因?请快说。”

  陈水叹了一声:“大帅说:‘边花儿知道月兰野得很,从她小时候,就教了她不少防身的法门。陈水,你别不服气,边花儿法门多得很,熊罴虎豹,他都有本事把它们当小猫儿耍,他可是个能人。’大帅不会乱说,我也只好相信了。”

  我听了这话,更是兴奋,因为证实了我的猜想:大小姐在帅府之中,自小就得过异人传授的。

  至于那个备受大帅赞赏的边花儿,自然是毫无疑问的能人,深藏不露,单看他坚决不和陈水比试这一点,已可以证明他非等闲之辈,至少比起陈水,高明了不知多少。

  那时白素不在,所以只是我一个人高兴。

  陈水又说一些闲话,才又道:“不过,大帅真是相信他,在最危急的关头,把二小姐交给了他,要他保二小姐安全脱险。”

  我一听这话,就立时道:“这是那年正月初一的事,团长也有份──”

  我话没有说完,就住了口,因为我看到团长有坐立不安的神情。事情虽然过去了许多年,但当年的叛变行为,毕竟不是很光采。我停了一停,改口道:“照说,陈兄你和边花儿,都是能人,应该可以保得大帅平安脱险的。”

  陈水听了,长叹了一声,那一下长叹声,苍凉之至,可知他直到这时,回想起往事来,心中还是无限凄酸。他张大了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团长在这时,接上了口:“人人都知道帅府保卫队长陈水,双枪齐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威势如同天神,所以在行动之前,布置了二十个敢死队,专对付老哥你,可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一干上,你老哥人在哪里,怎么迟迟不出现?”

  陈水听了团长的话,更是难过激动之极,老大的骨架子,竟然剧烈地发起抖来,手中端着的一杯酒,也洒出不少来。

  我伸手,在他的手背上托了一托,帮助他喝了这杯酒,心中大是奇怪,因为听来,像是陈水在这次事变之中的失了职。

  陈水喝了酒,又长叹一声,才道:“真是时也命也,当时,如果我和大帅在一起,凭我这大个子,挡也替大帅挡了那三枪。”

  团长补充:“三个神枪手打冲锋,一冲进去,见了大帅就开枪,边花儿行动极快,挡在大帅身前,居然接了两枪,可是他身形太矮小,三枪之中,有一枪还是打中了大帅的胸口,那时,二小姐正拉着大帅,要去看放炮仗──就是用炮仗声作掩护冲杀进来的。那三个神枪手只有机会每人射了一枪──”

  我听得惊心动魄:“何以不继续?”

  陈水吞了一口口水,接了上去:“三个人的额上,都被一柄小飞刀钉了进去,直没至柄,立时气绝,哪里还能再放第二枪?边花儿明明中了两枪,但不知中在何处,他仍然抱着二小姐,扶着大帅,进了内书房,这时我也──赶到了。”

  我和团长一起向他望去,他作为保卫队长,在大帅中了枪之后才赶到,自然是失职了,变故骤生之际,他在甚么地方?

  我们的眼光之中,都有询问的神色,陈水又长叹一声:“真是造化弄人,大年三十晚上,我一个人吃了一副冰糖肘子,吃得拉了肚子,正蹲在茅房,听到声响,只道是放炮仗,直到辨出了有子弹的呼啸声,赶将出来,大帅已经中枪了。”

  我听了之后,想笑,可是又笑不出来。陈水一再说“时也命也”,又感叹“造化弄人”,真有道理。

  他吃坏了,腹泻,在厕所中,不能在叛兵攻进来的时候,尽他保卫队长的责任。

  这真是典型的造化弄人。

  三个人之间,一时谁也不想说话,只听得“嘓嘓”的喝酒声。

  过了好一会,陈水才道:“那时,敌人如潮水一样涌进来,见人就杀,我手下十来个人,死命顶着,我来到大帅身边,大帅胸口那一枪,正中要害,他已奄奄一息,我见他紧握着边花儿的手,颤声道:‘你保月梅──逃生,去找她姐姐──月兰幸亏不在──快走。’边花儿还想带着大帅一起走,大帅一声长笑:‘我怎么对人,人就怎么对我,不冤──’他下面一个‘枉’字还没说出口,就咽了气。”

  陈水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默默喝酒。团长道:“后来你领着部下,凶神恶煞一样冲杀了出来,听说死在你枪下的不下百人。”

  陈水声音嘶哑:“大帅一死,我红了眼,只想找人拼命,谁还去数射中了多少人,不过,等到冲出来,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身上还挂了六处彩,能留着这条命到现在,算是异数了。”

  团长道:“大帅托边花儿保二小姐逃生,倒没有托错人,二小姐毕竟逃了出去。”

  陈水点头:“是,可是不知道她们姐妹是否曾相会?”

  我这时,已知道大小姐叫陈月兰,二小姐叫陈月梅──她也就是韩夫人。

  看来陈水十分关心二小姐脱险后的情形,所以我道:“据我所知,二小姐后来嫁了一个姓韩的袍哥大爷,是甚么三堂主,情形很不错,不过,那位堂主也死得早,我曾见过她一次,她带了一个姓何的助手,来请我到苗疆去找她姐姐。”

  我对二小姐的所知,也到此为止,连那个“姓韩的三堂主”究竟是甚么角色,也查不出来。

  陈水听了我的话之后,怅然半晌──在那段时间之中,自然又报销了不少老窖泸州大曲,这才感叹道:“她们姐妹,到底没见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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