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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温宝裕,看到红绫一见了这种情景就被吸引,全神贯注,双眼发定,盯着那盆水看。从他的神态看来,显然不单是为了好奇。

  温宝裕几次想开口问,都被我阻止,直到红绫吁了一口气,我才问:“有甚么发现?”

  红绫缓缓摇头:“不知道,这──盆水中,有点古怪,像是──像是有一股力量,叫人──跳进去,和那些有颜色的小粒子,一起跳舞。”

  红绫的话,听来很是古怪,不易理解,我正想问,却看到温宝裕在听了红绫的话后,竟大有惊异之色。

  我望向他:“怎么一回事?”

  温宝裕吸了一口气:“蓝丝说,施术时,凡有精灵附着的东西,浸在水中,只要使它能碰到那些粉末就行,然后集中精神,那样──施术者本身,就会和那些施过法的粉混为一体,把精灵召出来。”

  我骇然:“那么,施术者岂不是──”

  温宝裕道:“当然是施术者的精神──这就是刚才红绫所说,人像是想进去,和那些粉末一起跳舞的情形──我到现在,才算是明白了蓝丝所说的是这样一种情形。”

  好不容易,我等他说完,就立即道:“你的意思是,施术过程之中,施术者──的精神,会进入这盆水中,这样才能将附在器物上的精灵召出来?”

  宝裕眨着眼:“多半是这样,详细──具体的情形,要进行了才知道──可想而知的是,附在器物上的精灵,就算被召来了,也必然不会有一个具体的形象可以被肉眼看得到,我想,多半要靠施术者的精神去感应,所以──”

  他说到这里,略犹豫了一下,红绫已道:“所以,施术者要和被召的精灵,处于相同的存在状态,两者之间,才能沟通。”

  我指着那盆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红绫知道我的意思,大声道:“爸,阴间我也曾来去自如,你怕甚么?”

  我叹了一声,确然,我很担心,担心的理由,来自多方面:第一,红绫是我的女儿,自幼就经历了不可思议的忧患,使我格外担心她的安危。第二,我对降头术一无所知,也格外觉得它奇诡莫测。第三,像温宝裕和红绫刚才所说的情形,等于是施术者要自己灵魂出窍,才能和被召来的精灵相会!

  而灵魂离体,相等于死亡,这情形和红绫上次去阴间大不相同,会有甚么样的意外发生,谁也不能预料!

  我略举了举手,把我第三点的忧虑,说了出来。

  温宝裕和红绫,也显然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都好一会不说话。

  然后,温宝裕才道:“情形虽然特殊,但是──我想不会有危险──因为蓝丝并没有提出这一点,她只是说──”

  温宝裕说到这里,陡然住口,神情尴尬,分明是有甚么话,说漏了口。这种情形,如何瞒得了我和红绫的注视,我立时“哼”了一声,红绫则叫道:“小宝,你好啊,蓝丝有甚么话,你打了埋伏不说出来?”

  温宝裕双手一摆:“她说,这种法术,最好不要试着玩──除非有特定的目的,知道召来的精灵的来龙去脉,这才好进行,不然,不知道召来的是甚么样的凶神恶煞,怕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

  我陡然吸了一口气,温宝裕却又轻描淡写道:“这就像是警告不要随便开门给陌生人一样,其实只是一种警告罢了。”

  温宝裕自小就胆大妄为之至,脾性至今不变。我疾声道:“所谓意想不到的麻烦,是甚么?”

  温宝裕道:“只是可能有,不一定会发生,就算会发生,也不知道是甚么,蓝丝也是才学会这门法术!”

  我眉头打结,温宝裕竟然问:“是不是由于一点,就放弃如此旷世难逢的探索?”

  这小子是在将我的军了,我沉声道:“你曾胡乱召魂,把一个积年老鬼,召进了一个小女孩的体内,这教训还不够你受的?”

  温宝裕也是在这巨宅之中,曾召来了积年悍匪黄老四的灵魂,进入小女孩安安的体内,这件事,至今未了,发展下去会怎样,无人能知。

  温宝裕双手一摊:“没有甚么不好啊,并没有甚么人受伤害。”

  我道:“可是,这次如有意外,会发生在我们自己的身上。”

  温宝裕应对如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心中暗叹一声:“看了看在一旁跃跃欲试的红绫,心中大是感叹:曾几何时,我何尝不是如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入虎穴的次数,数之不尽,甚么时候变得这样畏首畏尾起来了?

  想念及此,我不禁一声长叹。

  红绫和温宝裕两人,竟然能够知道我的思路历程,我叹声未毕,两人已各自一声欢呼,一前一后,掠进了“寒光阁”。

  温宝裕曾跟随良辰美景,学了一个时期轻功,所以身手也很快。他们两人进了寒光阁,只听得里面,传来了一阵金铁交鸣,悠悠不绝,在动听之中,另有一股肃然之气。

  寒光阁中,有上千柄剑,我知道那是他们在选择剑,拔剑出鞘时发出的声响。

  我叫道:“随便拣两把就可以了。”

  我的话,有未曾出口的“潜台词”:“随便哪一把,都不止杀过一个人,剑上的精灵,决少不了。”

  里面传来红绫和温宝裕的答应声,不一会,两人出来,我一看,不禁感叹,人性格生就随便在一个小行动之中,也能表现出来。

  这时,红绫带出来的,是一柄又长又阔的大剑,寻常剑只有三尺来长,可是这时,红绫捧着的那一柄,足有五尺来长,剑身也极宽,通体黑黝黝,又不类生锈,看来并无刃口,但是在剑刃之上,却又不时有寒光隐隐闪动,令人望而生畏。

  那剑看来很是沉重,因为红绫也是双手捧它出来的──若是她一手提不动的话,那么这柄剑的重量,有可能在一百公斤以上。

  她一面大踏步走出来,一面叫嚷:“这柄剑最长大,又最重,一定曾伤过不少人。”

  他来到近前,把剑向地上一放,剑尖向下,那剑无剑鞘,她随随便便一放,“铮”的一声响,剑尖竟然刺进了地面五寸左右。

  地面上铺的全是水磨方砖,由此可知,此剑虽然不是甚么寒光四射和起眼,可是却锋利无比。

  这一下,连红绫自己,也有点意外,温宝裕也失声道:“好家伙。”

  接着,他吐了吐舌头:“这剑太重,我几次拿它不动,没有硬来,幸亏如此,不然,要是一失手,落在脚上,那还了得!”

  我这时离这剑很近,觉得在这黑漆的剑身上,似有一股寒气散发出来,我伸手贴着剑脊,轻抚了一下,触手冰凉,如抚冰块。

  我大声道:“好一把宝剑。”

  温宝裕发挥想象:“会不会是独孤求败的那柄玄铁重剑?”

  我笑道:“不,多半是倚天宝剑。”

  温宝裕摇头:“你别冤我,倚天剑断成两截,明教锐金旗,嫌它杀教众太多,不肯接上,两截断剑,自此下落不明。”

  我们这样在说着,我以为红绫必然不知我们在说甚么,却不料她突然道:“那两截断剑,后来又被高手匠人,铸成了两柄匕首,其中一柄,曾在清末民初,落在韦小宝的手中,造就了不少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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