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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白素笑:“差了一个字。”

  温宝裕问:“是‘绝不认罪’?”

  白素摇头,温宝裕斜着眼,向廉不负望去。廉不负神情洋洋自得:“小娃子,也不容易了。告诉你吧,是‘死不认错’!”

  看来不但是戈壁沙漠,连那年轻警官也是早已知道这个外号的,所以他们一起笑了起来。

  廉不负却道:“没有什么好笑,错就错了,认和不认,完全一样。”

  温宝裕又喝采:“好,说得好!”

  看来,这一老一少,很是投机。

  一听得他这样说,廉不负盯着温宝裕问:“说得好?好在哪里?说!”

  温宝裕兴致勃勃,索性和对方打起机锋来:“认了错,错还是错,不会变成对。不认错,错依然是错,也不会变更错。错了就是错了,谁叫你错来?别说死不认错,就算再投胎,还是不认错!”

  他一口气说下来,像是在说绕口令一样。可是这样的回答却令廉不负大为满意,连连点头。

  我一直知道温宝裕思想很怪,不能以常理来衡量。他说的话,一时之间,也很难去辩驳。而且我认为每个人都可以有他自己的想法,不必统一。

  当下,廉不负向我点了点头,表示对温宝裕的赞许。

  他又伸手在温宝裕头上拍了两下,转头向那年轻警官:“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那年轻警官对廉不负恭敬之极,自从廉不负进来之后,他一直站得笔挺,由此可见廉不负在警界的地位极高。他先说了一声:“是,师公。”然后,他向着我:“根据警方监视所得的记录,卫先生夫人曾去拜访黄主任。”

  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戈壁沙漠连连冷笑:“监视器材多半是我们为黄主任设计的,现在却反而用来监视他,这世界真是倒过来了。”

  年轻警官没有理会戈壁沙漠的话,又问:“黄主任随后又和一个人来拜访卫先生——”

  我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去看他,他来看我,这不是很正常吗?”

  年轻警官道:“是。不过和黄主任一起的那一位先生,在警方的监视记录中,从来也没有出现过。请问卫先生,他是谁?警方想知道他和那场大火有没有关系。”

  我还犹豫着,廉不负已叫了起来:“你有权不回答!”

  我微笑着,这位廉不负先生,又是一个妙人,不在黄而之下。我知道年轻警官是奉命而来,所以并不为难他:“你回去说,我不知道那人是谁,黄主任带他来,却没有向我介绍。”

  本来,明人不做暗事,我应该说“我知道,可是我不说”的。可是这样一来,那警务总监必然不肯干休,会不断来纠缠不清,很是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发了那年轻警官就算,我们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商量,不必浪费时间。

  那年轻警官也很妙,他脸上每一个细胞都在表示他绝不相信我的话,可是他口中却道:“是,是。”

  廉不负对那年轻警官毫不客气,挥着手:“你可以回去了。”

  那警官又向我和廉不负都行了敬礼,这才转身向外走去,用的是标准步操的步伐。

  他走到了门口,廉不负忽然叫了一个号码——由六个数字组成。那年轻警官立刻转身,大声道:“在!”

  后来我才知道,廉不负有惊人之极的记忆力——其惊人的程度,世界排名在十名之内!

  他担任首席法医将近三十年,同时也在警官训练学校任教。三十年来,学生成千上万,可是他居然可以记得绝大部分学生当年的学号。刚才他叫的那六个数字,就是四年前那年轻警官在训练学校时的学号。

  单是这项本领,已足以令得所有从训练学校出来的警官,都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师公”了。就算是现任警务总监,他见了也都是只叫号码——二十九年之前,警务总监也是他的学生,所以听了也无可奈何。

  当下,他向那年轻警官道:“你回去报告,说在火场烧剩的那些,究竟是什么人,还不是只凭我一句话。想我怎么说,可以明讲。我的条件很简单:从此以后,不准再有人来麻烦卫斯理。听明白了?”

  那年轻警官大声回答:“明白了!”

  廉不负这才挥了挥手,令他离去。廉不负这样吩咐,目的当然是为我着想。

  可是我却不是很领情,因为我一向不喜欢这种不清不楚的行事方式。

  而且,老实说,我也不怕什么人来找麻烦,那警务总监如果想要仗势欺人,我还要叫他吃点苦头。不过我和他才初次见面,他又是一片好意,不便扫了他的兴,我也就没有说什么,只是含糊地道了一声谢。

  廉不负好像看出了我的不高兴,望了我好一会,才道:“在火场他们找到的那些,不是黄堂。”

  我听了,倒真是由衷地松了一口气:“我本来就知道黄堂不至于葬身火窟,但经过你的证实,才真正放心。”

  廉不负忽然叹了一声:“他一出事,就告诉我,他要人间蒸发。我和他算是很亲近的朋友,可是也没有法子令他改变主意。”

  我道:“是啊,那不是好办法,我也劝过他,一样没有用。”

  廉不负道:“各人有各人的打算,这且不去说它。他曾托我做一件事,我必须做到。”

  我的反应很自然:“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只管说。”

  廉不负吸了一口气:“恐怕你误会了,他要我做的事,是要我把几句话带给你。”

  我感到很意外——黄堂这人也真是,有什么话为什么不直接向我说,却找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来传话。这简直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我的语音多少有点不自在:“请说——一定是他和你比较熟,所以才要你传话。”

  廉不负不置可否,直视着我:“黄堂说,他走了之后,你一定锲而不舍,要追查他的下落。”

  我应了一声:“他是我的朋友,我应该关心他。”

  廉不负笑了一下——我有强烈的感觉,他笑得有点不怀好意。他道:“黄堂接下来说的话,不是很中听,我只是照传,你可别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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