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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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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何先达才从往事之中,清醒过来,他道:“那次我和月梅来找你──” 白素抢着道:“我还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 何先达长叹了一声,没有说甚么,那一下长叹声,简直像是一块大石压向听到的人心头,使我不由自主,在自己的胸口上搓揉了好一会。 我再叙述往事,有间歇的时候,就和白素讨论铁天音的行为,两人一致的结论是:铁天音在老十二天官的记载之中,知道了有“神仙”的存在,也可能知道了和“神仙”联络的方法,他到苗疆来,是来寻找“神仙”的! 有了这样的结论之后,我不禁大摇其头:“虽然是传说,但所有的传说之中,有机会遇仙的人,不会有坏心肠的,像他那样,用火箭射神仙,若是神仙一还击,他能抵抗吗?” 白素道:“这一点暂时想不通,等见到了铁天音时,他必然有所解释。” 我没好气道:“他还敢来见我们?” 白素沉默了片刻,才道:“他一定会来见我们──他心中并不以为他自己的行为不对,像他这种,在儿童或少年时期,经过残酷的生活环境的人,会有一种变态心理,认为全世界都亏负了他,他有权向全世界索偿!” 白素的分析很有理,铁天音的童年,正是他父亲铁大将军自权力的高位上摔下来的时候,必然影响他的心理状态,变得不正常! 我叹了一声:“照我想来,他无论如何,难以解释自己的行为!” 白素没有再和我争下去,那时,已经度过了漫漫长夜,到了破晓时分。我们三人的脚步又快,在听到了河水滔滔的声音之后,更加快了脚步。所以,当东方幻出了一大片彩霞时,已经可以看到那座“陈月梅之墓”了。 猛哥已经把墓修得很象样,在墓旁还有一间石屋。在我们走近的时候,石屋中有一个苗人走了出来,见了我很是高兴,快步迎了上来。那是一个很扎实的中年人,隔远就叫:“我叫麻责,猛哥族长叫我来看守这墓的!” 我走过去,拍打他的肩头:“你可以回去了,回去告诉猛哥族长。一愿神虫要找的那人已找到,他不必到处奔波了!” 那个叫麻责的苗人,听了大是高兴──显然在这里守墓,绝非优差,能回苗峒去,当然再好不过。 我在说到“要找的那人已找到了”的时候,伸手向何先达指了一指。 何先达这时,离墓大约有十来步,他不是不动,而是以极慢的速度,一寸一寸地在移动,双眼睁得老大,胸脯起伏,呼吸急促,双手紧握。 我知白素都没有催他,白素自顾自把天亮之后摘来的鲜花,一大簇,放到了墓前,然后和我并肩而立。 何先达慢慢移向墓前,再慢慢地伸出手臂来,抱住了墓碑──猛哥已改立了石碑,刻的就是当日写在木头上的字,他把自己的头,抵在石碑上,抵得极紧,不一会,在他的头和石碑之间,就有鲜血渗出来! 他不是一头撞上去,而是用力抵着石头,以致流血,看来更是骇人,以他的气力而论,我不怀疑他可以把头骨压碎! 我大声说了一句:“你还没见过你女儿!” 何先达──我相信他在那一剎间,真是又萌了死意的,被我一言提醒,身子陡然一怔,抬起头。额上一缕鲜血流下来,样子甚是骇人。 他声言发颤:“是,我还没见过蓝丝!” 我道:“我会和她联络,要她来看你,我看你不会再离开的了!” 我说着,指了指那石屋。何先达连声道:“是!是!有现成的屋子,太好了!” 那蛊苗也弄明白了何先达是替代他的人,所以很是殷勤:“这屋及四周,我都施过术,百毒不侵,可以放心打开门睡觉!” 何先达倒不在意这些,他在苗疆游荡那么多年都没有事,本身早已百毒不侵了! 麻责欢天喜地离去,石屋中设备齐全,还有好几筒酒,我和何先达喝着酒,何先达的情绪,像是平复了些。多年来,他一直想在苗疆中发现陈二小姐,现在,虽然事实残酷,但也算是“找到了”。他的悲痛,也有了归宿,情绪自然也不再那么激动了。 他把一杯酒,浇在墓上,在墓前跪了下来,我趁机道:“我们告辞了!” 何先达并不挽留,只是向我们挥了挥手,甚至连头也不回。 我和白素手拉着手离去,走出了老远,两人都不说话。我们都在想,何先达这一生,不知如何详述,他若是肯抛开自责,以他武术的高超造诣,还是很可以有一番作为的,但是看来,他这一辈子,是不打算重回社会的了。 白素先开口:“只顾向他说往事,忘了向他问往事了。” 我点了点头:“是,该向他问当年白老大大闹哥老会总坛的事。” 当年,白老大在哥老会的总坛,大展神威,最后虽然不免身受重伤离开,当时何先达还是一个少年,但也有幸目睹。据他自己说,他吓得躲到了桌子底下。虽是如此,当年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由亲身经历过的人来说,一定也有声有色! 白素静了一会,又道:“不要紧,二姨的墓,总会常来,有的是机会!” 我知道白素的心意──她母亲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阿姨的墓,自然也可以略慰孝思。 因为红绫曾说“在蓝家峒见”,我们心急想见她,所以赶得很急,一路上,两人都不断地抬头看天,希望可以看到红绫自天而降,或是在天上飞过。 到了第三天中午,离蓝家峒已经不是很远,已有自峒中外出的苗人见到我们。 我招手叫来了几个,问他们:“十二天官回来了没有?” 苗人都答:“回来了,昨天晚上回来的,可是──可是──可是──” 众苗人说得很吞吞吐吐,我不禁大奇,因为苗人性直,很少讲话半汤不水的。 我追问:“可是怎么?” 一个年纪较轻的苗人道:“他们回来之后,就一直躲起来不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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