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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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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鬼故事,发生在香港一幢极高级的大厦房子中的一个单位。这幢大厦,大约是香港最早有中央冷气系统的大厦之一,单位面积超过三百平方公尺,自然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则贵,室内装修美轮美奂,不在话下,但是也有例外。其中有一个单位,只住了一个人──人只有一个,有两个佣人,事情是其中的一个佣人讲出来的,当然,当这个佣人讲出事情的经过时,她已经辞了工,不再服侍那个主人了。 主人是一个二十多岁,十分美丽的女人,看来像是有点混血,所以皮肤极白,但是却有中国名字,和中国姓氏,她的姓氏有两个,一个是她的本姓,本姓之上另外有一个姓。这种情形在香港极普通,本姓之上的那个姓,自然是她的夫姓。可是,偌大的一个居住单位,只有她一个人住,而且,全层屋子的装修,怪异绝伦,除了厨房,二人房部份保留着之外,全部弄成了一房一厅,房间大得出奇,那是原来四间房间合并而成的。整间房间全是黑色的,陈设十分之简单,所以看起来格外空旷──一定不曾有别人进过这样的房间,因为女主人从来不招待客人,甚至两个佣人之中,也只有一个可进这间房间,另一个是来管买菜煮饭洗衣的,女主人从不准她进那间房间。 那个打杂的女佣,就是从未把事情说出来的那个,在对人说及那间房间时,声音有点发颤!“真是可怕,可怕极了,我真是不明白有人可以睡在这样的房间之中,房间中所有的东西:床、墙壁、几只大垫子、地板、天花板、全……是黑色的,连窗帘都是黑色的,我第一脚踏进那房间时,只看到两样……比较不是黑色的东西,一样是女主人黑衣服外的脸和手……白得……白得……白得……” 女佣人不知道如何形容她女主人肤色之白皙,每次她讲到这里时,总是重复好几次“白得……”然后就不了了之,说另外一样不是黑色的东西:“那是一张相片,一张极大的相片,我从来也不知道相片可以那样大,相片上的人的眼睛,大得像我的头。”她接下来的形容,倒相当生动:“要是站在那张相片近处,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黑黑灰灰,模模糊糊的一片,要站得很远,才能看出,那是一个男人的脸,那男人看起来样子很怪,眼大,颧骨高,看起来……看起来……像是很不高兴,不是很不高兴,简直是……简直是……”女佣讲到这里,又不知道如何形容才好,然后她继续:“这个男人很瘦,看他的样子,像是难过得快死了一样:真的,相片对准女主人的床,我每一次在收拾床铺的时候,一转头,看到了相片上的男人,吓了一跳,以为那是一个死人!” 再然后,那女佣就会说她为何碰了钉子的经过:“我上工的时候,推荐人说得明明白白,女主人不喜欢讲话,除非是她开口,不然,我们绝不能对她说半句话……可是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是谁?’女主人连瞧都不瞧我,好大的架子,打人家的工,人工又高,没有法子哩!想找一个人问问都找不到,因为女主人根本不和人来往,家里静得可以出鬼──”当她讲到这里的时候,她就会不由自主,哆嗦几下,显示她的心中,感到了相当程度的害怕。但是,她还会再继续下去! “还有更奇的,那幅相片,连我也不能碰的,大约每隔上一阵子,女主人会自己去抹拭……说出来,你们绝对不会相信她用什么去抹那照片,你们猜,随你们怎么猜,都不会猜得到!”听的人自然纷纷发言,一个这样神秘的女主人的行为,总是会引起任何人的兴趣的,城市生活是这样繁忙和无聊,难得有这样的故事来调剂调剂。于是,有了各种各样的答案,凡是世上可以用来抹拭一大幅照片的东西,几乎全猜遍了,甚至连“月经棉”也在其列,其他可想而知。可是不论听的人说什么,那把事情讲出来的佣人,总是摇头,直到听的人说:“那你说吧!女主人,那女人用什么东西抹拭那幅相片?” 那佣人的语调变得出奇的怪异:“用她的身体!什么也不穿,就用她的身体!白得……白得……呃,白得像什么一样的身体,抹那幅照片!”于是,听的人大哗。各种各样的责难,连连发出!“你怎么知道的,女主人要是什么也不穿,就不会给你看到!”“哈哈,胡说八道,你不是说那幅照片上的眼睛,比你的头还要大?你那女主人有多高?就算她要用她自己的身体去抹相片,也不够高,难道还搭梯子?胡说八道,不听了,不听了!” 很有些听的人,就此离去──那自然是离去者的损失,因为事情的下半截,还要奇异。那佣人是老实的乡下人,到这时候,她会发急,涨红了脸,叫:“听我说下去,你们听我说下去!我说的要是有半句谎言,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她忽然罚了这样的重誓,倒很令人肃然起敬,自然,大家听她再说下去。可能是由于有人不相信她的话,所以她再讲起来,语调就急速得多! “那是我上工快三个月之后的事,这三个月,我和女主人几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那女人……处处透着怪异,真不知怎么说她才好,反正我是打工,管不了那么多,只要依时出粮,那管她是人是鬼。那天晚上,我半夜醒来,睡不着,肚子饿,到厨房去找东西吃,工人房在厨房后面,厨房离客厅,还隔着一条走廊,走廊外是客厅,客厅过去,才是女主人的睡房……”听的人会不耐烦:“你啰啰嗦嗦说那一大堆,是干什么?快说正经的!”女佣人会有点不好意思:“我泡了一碗面,想起已经半夜三更,客厅不会有人,乐得走到客厅去舒舒服服吃,所以端了面走出去,一到客厅,就听到睡房有很怪的声音传出来。那种声音……唉,那种声音……我可是正经人,叫我说那种声音是什么,我可不会说出来。声音是女主人发出来的,我一听,就知道,房间里一定有一个男人在,当然,一个女人,半夜三更,发出这种声音来,不是变成发花痴了么?” 听的人在这时,兴趣更大为高涨,神秘、年轻、美丽、富有的女人,又和男女之间的香艳扯上了关系,还有什么更比这引人入胜的?那女佣人看到听的人全神贯注,自然讲得更加起劲!“我越听越忍不住,面也不吃了,来到睡房门口,那种声音更清晰了,我实在忍不住,抓住了门柄,轻轻一转,门竟然没有锁,我把门推开一道缝,看进去,就看到了女主人什么也没有穿,把身子贴在那幅相片上,不断地在抹,一面抹,一面就发出那种声音来。” 听的人之中,有年长的比较有人生经历的,就会往这时争着说:“那张相片上的男人,多半是你女主人的爱人,小女人思春,午夜梦回,也是有的,她可不是在抹相片!”女佣人不服气:“不是抹相片?她为什么用身子不断抹着!哼,我看是神经病。什么思春?思春对着相片抹,有什么用?当然是房间里有男人!”听的人会问:“有男人,你看到了没有?”女佣人理直气壮:“当然看到了!”听的人不免怔一怔,女佣人又道:“我看着不对,看了一会,就把门轻轻关上,转过身来,就看到了那男人,一看,就知道那就是照片上的那男人,他倒穿着一件怪里怪气的白袍,正端起我那碗面,想吃,可是又放了下来,我真不知道怎么才好,这男人,还好我躲得快,缩在一角,他没有看到我,走向睡房,我吓得动都不敢动,闭上了眼睛,一直等听不到脚步声了,才敢睁开眼来,我听到睡房中传出女主人的声音:“你又来了,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那男人倒没有出声,接着,女主人的声音……唉,别提了,那真羞人,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发出这样不要脸的叫声来!” 那佣人神情愤然:“还有什么以后,我当然把面捧回去,吃了就睡。第二天,女主人就脸色铁青,把三个月人工放在我面前──”听的人笑:“原来你是被辞退,不是你自己辞职的!”女佣人红着脸:“那有什么不同,可是奇怪的是,当我问女主人,为什么要辞退我的时候,你猜她怎么回答?她说:‘我不喜欢佣人半夜三更乱晃!’她怎么知道?当然是那男人告诉她的!哼,她勾搭男人,怕我说出去,我偏要说,偏要说!” 有好奇心强的人,听了佣人的话之后,四处去打听,打听到了那层楼的装修师那里,装修师听了之后,呆了半晌,才道:“女主人和她丈夫在英国结婚,她丈夫是豪富家庭出生,可是婚后三年就因为癌症去世,那幅相片,是他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幅。她丈夫死后,她几乎不和任何人来往,当她要我装修屋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很怪异,你说什么?那佣人说她看到的那个男人,就是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因好奇而打听的人,感到了一股寒意,急忙道:“我也不知道,那是……那佣人说的!” (全书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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