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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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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个态度暧昧的少年 白素笑了起来──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当两天之后,我搭乘着一艘陈旧的,显然是超载的,秩序混乱不堪的渡船。船上的人都在大呼小叫,而且即使海风相当强劲,船上也弥漫着一股中人欲呕的臭味。渡船是驶向比利伦岛南岸的,自莱雅特岛的北岸看过去,游水也可以游得到,可是那残旧的渡船却足足花了一小时,而且在靠了岸之后,由于争先恐后,反倒更令疏散的时间延长。 望着这种乱糟糟的情形,由于我只是过客,自然漠不关心,我到过许多更落后的地方,例如亚马逊河附近的印第安人部落之类,深知人类的文明和落后可以相去多远,所以见怪不怪,只是当几个身上发着恶臭的流氓靠近我,像是想在我身上打甚么主意之际,我毫不留情,用最直接的方法打发了他们。 上岸之后,我看到沿海不远处像是有一个小镇,一大群少年和儿童,向着看来不像是当地人的人──例如我,围了上来,用各种行乞的方法开始乞讨。 由于人数是这样多,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如何打发他们才好,而就在这时,我听到有人在高叫:“卫先生,卫斯理先生。”我循高叫声看去,看到一个身形高瘦的少年人,距离我大约有二十公尺,被隔在人丛之外,正以一种十分奇特的姿势,一面叫着,一面向上跳着。 他是直上直下在跳着的,每一下都跳得相当高,一般来说,直上直下的跳跃,很难跳得那么高的。他跳一下,叫一下,方向也不固定,显然他并没有看到我,也不知我在哪里,只是叫着吸引我的注意。我看了他片刻,肯定他一定是胡明打发来的人,我就应了他一声。海边杂乱之极,那高瘦少年的耳目相当灵敏,我应了一声,他就向我望来,我向他挥着手,他不再向上跳,一矮身,挤进了人丛之中,转眼之间,就来到了我的身前。 他有着相当丑陋的脸容,骨架很大,因此格外大手大脚大口,他嘻着大口:“我早料到就是你,可是不敢肯定,所以才叫你几下的。” 我皱了皱眉:“胡博士叫你来的?” 少年点头:“对,每天有一班渡船到,胡博士吩咐我一见渡船靠岸就叫你的名字,见了你之后,就带你去见他。”他说到这里,侧头想了一想,忽然加上了一句:“不得有误。” 这最后四个字,加在他的话中,自然是不伦不类之至,可是对方只是一个这种荒僻岛上的少年,谁会和他多做计较?而且,看得出他相当热心,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来拉我的手,想带我挤出人丛去。 我婉拒了他的好意,只是跟在他的后面,好不容易离开了海边,走在那市镇的“衢道”上。 我对这种狭窄凌乱的街道,自然不会有兴趣,只是仰头望着岛上的主峰──在渡船上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岛上最高的山峰,形势极险,别说上面有传说中的“妖魔”,就算没有,要登上那样孤拔的一座高峰,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那少年一面带着路,一面十分留意我的行动,他看到我在看山峰,就指着:“这是岛上最高的山峰,名字是皇帝峰。” 我不禁愣了一愣,这是一个相当怪的山峰名字。名字本身并不怪,怪是怪在:在这样的一个岛上,会有这样的名字。 地名的由来,大多数可以上溯到许多年之前,算是一百年或是两百年前吧,这种岛上,住的人只怕离开茹毛饮血的状况不会太远,怎会把一个山峰取名叫“皇帝峰”,土人怎知道皇帝是甚么东西? 我便顺口问了一句:“胡明是在──” 那少年忙道:“对,是在山峰上,胡博士吩咐,接了你之后,先请你在镇上休息一下──” 我打量了一下这个镇:“不必了,如果你方便,请你带路,我想,山上至少空气会干净一点。” 那少年低头想了一想:“现在就走,最后一段路会是夜路──” 我“哦”地一声:“夜路会有危险?” 那少年笑了一下──不知道为甚么,我总觉得这少年在咧着大嘴笑的时候,神情十分暧昧和古怪,一路行来,这种感觉已不止一次了,这次他笑的时候,就使人感到有“到那时你就知道”之意在内。 而且,我又感到,这少年处处在故意表示自己的笨拙:一个人本来就笨,和努力要装着笨,是全然不同的两回事,一下就可以察觉出来。 他为甚么要装成很蠢笨呢?如果说那是为了使我对他疏于防范,那么,这证明他是不怀好意的了。 我心中这样想着,未免向他多打量了几眼,当我的眼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之时,他分明有点紧张,但是却装出若无其事的神情来。 我心中暗笑了一下,心忖: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也认为鬼头鬼脑就可以骗倒我,真是别再混下去了。 我让他走在前面,顺口问:“你叫甚么名字?” 那少年立时道:“李,李规范。” 他在报出自己的名字时,使用的是发音十分标准的中国北方话。而他本来一直是用着当地人的那种蹩脚英语在和我交谈的。 这一点,颇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嗯”地一声:“华人?” 李规范在我面前,一面走,一面点头:“是,菲律宾有许多华人,但是绝大多数住下来之后,和当地人成婚,久而久之,也成了土人。” 我笑了起来:“你家的上代──” 李规范挺了挺身子,像是十分骄傲:“我们家,一直没有外地人,全是中国人。” 很少少年人这样重视民族血统的纯正的,这又使我感到意外。追求民族血统的纯正是最没有意义的事,事实上,也根本无从追求起,历史上,汉民族遭受过无数次劫难,每一次劫难,都是一次民族血统的大融合,哪里还有甚么纯粹的汉人? 李规范居然像是知道我在想甚么一样,他又补充道:“我是说,我们家,来到菲律宾之后,未曾和外族人通过婚。” 我问:“你们家来了多久了?” 他却有点支吾其词:“我也不很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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