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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剎那之间,我心中的疑惑,真是到了极点。

  我向文依来望去,文依来吞了一口口水:“他突然昏了过去──我把他也淋醒。”

  我又望回“瘦子”,文依来竟然不知道“瘦子”已经死了。他是假装的?“瘦子”的脸上,为什么又现出了那样惊骇莫名的神情?

  我再望向文依来,缓缓地道:“不必了,他已经死了,我想。大约是十分钟前死的。”

  直到这时,我才向车上的钟望了一眼,发现我自己,失去知觉,也不过十分钟左右。

  文依来一听得我说“瘦子”死了,神情之惊愕,绝对不是任何演技再佳的人所能装出来的,他张大了口,好一会,才道:“怎么会?他怎么──忽然会死了?”

  我先不回答他──事实上,我完全无从回答,我先打开了车门,停止了引擎的运转,示意文依来和我一起,把“瘦子”的尸体拖出车去。

  这时,正是下午时分,是沙漠中最热的时刻,才一出车子,我和文依来都在热浪之下,汗流浃背。“瘦子”被平放在沙漠上,他的双眼,仍然张得极大,文依来更是惶惑,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和:“依来,我相信,不论你向他做过什么,你一定是出于自卫;他是一个著名的职业杀手,你不必感到内疚,在法律上,你也不会有任何责任。”

  我讲这番话,自然是安慰他的,可是他却陡然叫了起来:“我对他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做。他──一定是有心脏病。或者是脑部有隐藏的血瘤,突然破裂了,所以才──死的。”我皱了皱眉,对他的这种态度,有点不满:“好,那你就说说经过。”

  文依来向“瘦子”的尸体看了一眼,神情十分惊恐:“我看到他要赶你下车,想阻止他,可是忽然之间,你倒了下去,我以为你被他杀死了,又吃惊,又害怕,那时我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知该如何才好,我──真是怕极了,又感到极度愤怒──”

  他说到这里,连声音都发起抖来,停了一停:“我正想责问他为什么要随便杀人,他却陡然叫了起来。”

  我的声音也有点发哑:“他叫什么?要你放开他?”

  文依来连连点头:“是,他不住叫着,要我放开他,我那时根本吓呆了,也不记得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叫了几下,突然垂下了头,昏──昏了过去,我这才来看你,发现你没有死,我推了你几下,你没有醒来,我──找到了这桶水,一面淋你,一面推你,你醒了过来。我根本不知道他已死了。”

  我听着文依来的叙述,不禁发愣,难道“瘦子”真是有心脏病。还是脑中有着随时会裂开来的血瘤?不然,照文依来的说法,看来健壮如牛的“瘦子”,是绝不会就此死去的。

  可是这样的假设,未免太巧合了,那么,他致死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我吸了一口气,又极迅速地作了一些设想,甚至向文依来的手,注视了半晌,我的设想包括了文依来身怀绝顶武功,而他自己并不知道,却在无意中使得被他抓住的人死亡──这种情节,武侠小说之中倒是常有的,但有这个可能吗?

  一时之间,我茫无头绪,文依来哭丧着脸:“现在我们怎么办?”

  我吸了一口气:“先把尸体掩埋起来──”

  我讲了这一句,不禁摇了摇头,把尸体就这样放着,或是埋起来,其实是一样的,我们不可能把他理得太深,一到晚上,沙漠中野狗和狼出动,尸体一定会被啃个精光的。文依来支吾地道:“不可以把它──带着──到有机会时剖验死因吗?”

  我向他望去,他双手互握着:“我想知道他的死因,不然,我──始终会有是我杀死了他的感觉──杀人──那种感觉十分可怕。”

  他说得十分坦白,而且他的这种心境。也可以了解,我道:“那你的意思是不再前进,回雪梨去?”

  文依来道:“他死了,连目的地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怎么去?”

  我道:“我倒知道一个大概,笛立医生要你去的地方,一定是你母亲出生的土著村落。要不是遇到了你们,我也准备去寻找那个村落的。不过这不知要花多久时间,尸体会腐坏的。”

  文依来深深吸着气,神情为难,我又道:“而且这个人的身分十分神秘。我们和他在一起,他又死了。这种事,向有关方面解释起来,简直麻烦之至。他的死,另有原因。不会是你杀的。”

  文依来双手握得更紧,神情十分苦涩,我陡地又追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

  文依来道:“因为他曾十分恐惧地要我放手,而我没有放。”

  我苦笑了一下:“除非你的手,有着可以致人于死的魔力,不然,抓住他的手腕,他也不会死的。”

  文依来摊开手来,翻覆着看,在阳光下看来,他的手毫无异状,掌心绝没有什么鲜红色或漆黑色──像武侠小说中的“毒掌”一样。

  他苦笑:“当然不会有什么杀人的魔力。怎么会?”

  他说得十分勉强,好像隐瞒了一些什么,我又问:“你自小受非人协会的抚养,学了不少技能和知识,有没有学过中国武术?”

  文依来道:“中国功夫?我只在电影中见过。”

  他把中国武术称为“中国功夫”,那是最粗俗的一种叫法,自然是未曾学过的了,那么,看来也不必问他有没有学过内家气功了。望着“瘦子”的尸体,我俯下身,在他的身上搜了搜,一掀起他的外衣,就觉出外衣之中有一个十分隐蔽的夹袋,撕了开来之后,是一个密封着的、防水的纸袋。

  在那纸袋上面,用四种文字写着同样的句子:“我是一个杀手。随时可以致人于死,也随时会被人杀死。如果我死了,这个纸袋被人发现,请发现人照纸袋中所写的行事,即使是杀我的人。也请照做。”

  我和文依来看了之后,文依来道:“里面,可能是他的遗嘱。”

  我道:“或许,先看看他身边还有什么。”

  他身边的东西还真不少,除了普通人日常带在身边的东西之外,还有一只如同烟盒一样的扁平的金属盒,一打开,里面密密的放着许多只颜色不同的小盒子,那自然是他用来储放各种毒药的了。

  我也不敢贸然打开小盒子来看,因为在野外风大,若然毒药是粉状的,被风吹得扬了起来,吸进若干,那可不是玩的,我知道有些剧毒的粉末,像这种指甲大小的小盒子,一盒就可以毒死好几千人。

  盖上了盒子,又在他的裤袋内,发现了三柄极小的匕首,一拔出来,阳光下。刀身闪着一种暗蓝的光彩,自然也是淬过毒的。

  我把在他身上找到的东西,全都放进一只布袋之中,和文依来两人,合力掘了一个坑,把他的尸体抛了进去埋好,又砍下一株灌木,插在沙上做为记号。文依来曾建议做一个十字架,我道:“算了,天堂中不会需要职业杀手的。”

  这一下忙下来,早已浑身是汗,我们一起上了车,文依来道:“是不是要看着他的遗嘱?他总是死在我们面前的,他有什么事要做,也该代他做做。”

  文依来的话,自然有理,我用力把纸袋扯破,里面是用牛皮纸包着的一个小包,包得很严密,一层层打开来,是一柄样子十分奇特的钥匙──钥匙上有许多不规则排列的小孔。

  我知道这一类钥匙,是配合相当精密的锁使用的。和钥匙包在一起的是一张卡纸,卡纸上写着一个地址,是奥地利首都维也纳,从地址看来。是一幢大厦的一个单位。在地址下有几行字,也是分别用德文、英文、法文和西班牙文写成的。

  “请到上址,用这柄钥匙打开一只镶有象牙的箱子。”

  我和文依来互望了一眼,文依来道:“好像很神秘的样子。”

  我闷哼了一声:“职业杀手,真是鬼头鬼脑。”

  文依来吸了一口气,取了钥匙在手:“我回去的时候,可以替他去办事。”

  我当然没有兴趣为了执行一个杀手的遗嘱而特地到维也纳去,所以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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