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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我沉默了一会,才道:“将它藏好,别让任何人知道你有这东西,等我恢复了视力再说。”

  白素答应着,这时,传来叩门声,白素走过去开门,我立时道:“上校,你好。”

  我自然看不见进来的是谁,但是上校的那种皮鞋谷谷声,是很容易辨认出来的。

  我叫了他一声之后,上校呆了片刻,才道:“我才同医生谈过,他说你的情形,大有好转!”

  我苦笑着:“这情形,只怕就像你应付新闻记者的问题一样,是例行公事。”

  上校来到了我床边,又停了片刻,才道:“王直义从槟城回来了!”

  我觉得有点紧张,这种情形,当我失去我的视力之际,是从来也未曾发生过的!

  我之所以觉得紧张,是因为我已经可以肯定,王直义是一切不可思议的事的幕后主持人,也就是说,他是最主要的敌人。

  我喜欢有他这样的劲敌,如果我像往常一样,我自信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和他周旋到底。

  可是,现在我是一个瞎子,而王直义又是掩饰得如此之好,隐藏得如此周密的劲敌!

  杰克上校接下来所说的话,令得我更加紧张,使我手心隐隐在冒着汗。

  他道:“王直义和我会见之后,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他要见你!”

  心里越是紧张,表面上就越要装得平淡无事,这本来就是处世的不二法门,尤其在我这种情形之下,更加应该如此。

  我装着若无其事地道:“他要见我作甚么?表示歉意?”

  上校的声音,有点无可奈何:“我不知道,他从机场直接来,现在就等在病房之外,我想他一定有极其重要的事!”

  我又吃了一惊,上校道:“你见不见他?”

  我心念电转,是不是见他?我还有甚么法子,可以避免在失明的时候,面对劲敌?我考虑的结果是,我没有别的法子!

  所以我道:“好的,请他进来!”

  上校的脚步声传开去,接着是开门声,又是脚步声,然后,我可以感到我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紧张,因为我觉出王直义已来到了我的身边,王直义的声音,听来很平静,和我上次去见他的时候,完全一样,也和在九月咖啡室中,他说话的声音,完全一样。

  他道:“我听得上校提及了你的不幸,心里很难过,希望你很快就能复原!”

  我也竭力使我的声音镇定:“谢谢你来探望我。”

  王直义静了下来,病房中也静了下来,像是在那一剎间,人人都不知道这应该如何开口才好。

  过了好一会,杰克上校才道:“王先生希望和你单独谈话,不想有任何人在旁,你肯答应么?”

  我早已料到,王直义来见我,大有目的,也料到他会提出这一点来。

  白素立时道:“不行,他需要我的照顾,不论在甚么情形之下,我都不会离开他半步!”

  我点了点头:“是的,而且,我和我的妻子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如果有人需要离开的话,只有上校,或者,王先生。”

  我的意思再明白也没有了,只有白素在,我才肯和王直义谈论,不然,王直义大可离去!

  病房中又静了下来,我猜想在那一剎间,杰克上校一定是在望向王直义,在征询他的同意。

  而在那一剎间,我自己心中在想:上校和王直义之间,究竟有着甚么默契?他们两人,一定是不可能有甚么合作的,上校之所以代王直义提出这一点来,无非是为了尊重王直义是一个大财主而已!

  病房中的沉静,又持续了一会,才听得王直义道:“好的,上校,请你暂时离开一会。”

  我又猜想,上校的神情一定相当尴尬,但他的脚步,立时传开去,接着,便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我判断病房之中,已经只有我们三个人,我首先发动“攻势”:“王先生,你有甚么话说,可以放心说,因为凡是我知道的事,我太太也全都知道!”

  我本来是不想这样说的,而且,事实上,我也未曾将一切的经过,全告诉白素,白素也没有问过我。

  而我决定了那样说,也有道理,我不知道王直义在做些甚么,但至少知道,他在做的一切,绝不想被外人知道。

  而我,对他来说,已经成为“知道得太多的人”,如果他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话,他就会设法将我除去。

  而我这样说,也并不是想拖白素落水,而是给王直义知道,他要对付的话,必须同时对付我们两个人,他应该知道,那并不是容易的事。

  本来,我在外面一切古怪的遭遇,是我独立应付的多,中间也有和白素合作的。但是现在,我需要白素的帮助,因为我看不见任何东西。

  白素一定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才坚持要留在我的身边。我的话出口之后,听到了王直义深深的吸气声,接着,他道:“卫先生,原来你第一次来见我,就是为了郭先生失踪的事。”

  我也立时道:“不错,所谓房屋经纪,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王直义干笑了两声,从他那种干笑声判断,他并不是感到甚么,而只是感到无可奈何。

  接着,他又道:“卫先生,现在,你已经知道得不少了?”

  我冷笑着,道:“那要看以甚么标准来定,在我自己的标准而言,我应该说,知道得太少了!”

  王直义道:“你至少知道,所有的事情,和我有关!”

  我故意笑起来:“若是连这一点也不知道,那么,我不是知道得太少,而是甚么也不知道了!”

  王直义跟着笑了几声,他果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因为他竟立时开门见山地问我:“要甚么条件,你才肯完全罢手,让我维持原状?”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但是也是一个咄咄逼人,很厉害的问题,这是一个逼着人立时摊牌,毫无转圜余地的一个问题!

  我的回答来得十分快,我猜想,王直义一定也感到我很难应付。

  我立时道:“让我知道一切情形,然后,我再作判断,是不是应该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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