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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宣保不和我辩,继续道:“他们也知道你‘去向不明’,估计也进来了,好家伙,要是知道我叫你窝在会所,老头子也罩不住,小命不保了!”

  宣保说这话时,真的很兴奋,可知他追求异样刺激的程度之深。

  我道:“消息很多,可是都没有用,最重要是要见雷日头一面。”

  宣保摇头:“他被首长带来的人隔离审查,那些人个个都是大内高手,没有门路可走。”

  我来回踱了几步:“你设法放话过去,说雷日头要是知道他们为甚么要做出这种事来,找他们的下落就容易多了,叫他们去问雷日头。”

  宣保道:“只怕早问过了吧!”

  我有点烦躁:“那就把雷日头的口供弄一份来!”

  宣保望了我片刻,才用力一顿足,大声道:“好,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豁出去了,就跟着你胡乱闹吧!”

  我冷笑:“我还以为你一早就甚么都敢做的哩!”

  宣保叹:“哪能像你们那样连老人家都敢得罪。我们再倒腾,总还有一道紧箍咒在!”

  我知道,我随随便便一句话,他要做大量功夫,而且过程一定十分危险,所以,我衷心地道:“谢谢你!”

  宣保摆出一副慷慨激昂的神情,用力拍着胸口。

  我不知道他用了甚么方法,通过甚么途径,取得了我的所需——那其实并不重要,当然我也可以问清楚,然后详细写出来,但是整个故事就散了,看故事的人就会觉得无趣,卫斯理的故事,也就不能说上几十年。

  闲话少说,宣保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神情去干他的活动。我在这幢大洋房中到处转,发现很有些艺术家和知识分子在。有一个诗人在朗诵看来没有人听得懂的诗。

  在这里,还有一个好处是,谁也不主动和谁打招呼,那再好不过。

  我在一间有人奏古琴的房间中,找了一个舒服的角落坐了下来,闭目聆听琴音,可是心神总是宁贴不下来,连勉力镇定心神都做不到。

  我自己心乱如麻,所以进来的时候,只听得琴音叮咚。弹琴的是何等样人,并未曾在意,同时也没有留意房中还有些甚么人。

  过了一会,我才发觉琴音已没有了。我睁开眼来,才发现房间中其他人都已离去,只有奏琴者和我。那奏琴者正望着我,他是一个满面皱纹,但又不是年纪很老的中年人。我出于礼貌,向他点了点头:“阁下奏得一手好琴!”

  那人淡然一笑:“阁下根本不是来听琴的,怎么得出好坏?”

  我怔了一怔,不禁低叹了一声。那人又道:“阁下一进来,琴音就大是缭乱,可知阁下心乱如麻,我停奏已有十多分钟了,你才知道,可知心事重重!”

  这人谈吐极其优雅。而且,听琴者的心情,扰乱了琴音这种事,只有在历史记载中读过,在现实生活之中遇上了,也是一种新的经历——原来真有这种事,至少他说中了我的心情!

  我再叹了一声:“俗人心事,难瞒高人法眼,实在抱歉得很。”

  那人道:“心事再重,也无补于事,不知能闻一二否?”

  我摊开双手:“竟不知从何说起!”

  那人道:“是,人生正不知从何说起!”

  他说着,伸手在琴弦上一阵乱拨,竟发出了一阵如同狂风骤雨一样的杀伐之音。

  待到琴音静止,他拿起琴来,夹在胁下,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才略停了一停:“阁下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心中隐情之深,可想而知!”

  我陡然震动——我的化妆术精密之至,等闲人绝对识不透,而这人却一言道破,可知卧虎藏龙,到处皆有高人。我忙道:“请留步!”

  他站定了身子,我站了起来:“阁下高姓大名?”

  那人缓缓转身:“先请教阁下——”

  我不禁大是踌躇,我此来很是秘密,不想公开,这样才能和白素“兵分二路”地行事,若是一报姓名,谁知道他是甚么人?

  我就算很想结交这个人,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也只好放弃。

  所以我只好摇头:“真姓名不便相告,假姓名没有意思。对不起!”

  那人淡然笑:“有些人总以为自己大名鼎鼎,一说出名字来,人家铁定知道,其实未必!”

  我点头:“你说得是,我实是有难言之隐,也怕连累了别人。”

  那人一声长笑,打开门,扬长而去。

  我呆立了一会,也离开了房间——后来,这人的言谈举止,使我深信此君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但当时自然想不到,他会和整件事有相当重大的关连。

  足足有三十多小时,未见到宣保,我休息了一会,又在城中乱晃了好久,北方城市之中,此城最具性格,情调极好,我心情不好,所以也无心浏览,只是在一处胜迹旁,等了好久——那是我和白素约好了见面之处,我希望她会出现,但却没有结果。

  我在那里,留下了记号,表示我来过,白素如果抱着和我一样的心思到这里来,一定可以发现我留下的讯息。

  然后,我再回到会所,会所中的厨师是一个老俄国人,会煮香浓之极的俄国浓汤,风味绝佳。

  我在啜喝热气腾腾的浓汤时,宣保出现,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先连喘三口大气,这才道:“幸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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