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祸(7)_倪匡

七

　　曹金福的身世我知道，不会有甚么特别的亲人，那老者笑嘻嘻地：“卫先生只怕早已忘了贱名。”

　　我有点不好意思，第一次相见时，好像有人介绍过他的姓名，但是我对于陌生人，一向不记姓名──太多了，记忆要用来记些别的资料，不可浪费，所以，这时我确然不记得他叫甚么名了。

　　我支吾了一下：“大名是──”

　　那老者道：“小姓雷，名日头，乡下人的名字，卫先生莫见笑。”

　　我随口道：“怎么会……”

　　我心中在想，雷日头这个名字虽然特别，可是对我来说，也一点印象也没有。

　　雷日头又道：“我有一个远房族叔，是雷九天雷叔。”

　　我“啊”的一声，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你如早说，不就明白了吗？”

　　雷日头笑：“哪有一见面就自己背族谱的！”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雷日头不失风趣。他又道：“我曾跟雷叔一些日子，那时，恰好是金福姐弟，拜雷叔为师学艺的几年。”

　　曹金福姐弟，曾从武林大豪，武功造诣极高，和白老大有“北雷南白”之称的雷动九天雷九天学艺，这一点我是早知道的。

　　（曹金福的姐姐曹银雪，是一个传奇性极高女子，她的一胎三生的儿子的义父是原振侠医生，在原振侠故事之中，她曾出现过，有她和她丈夫的怪遇。）

　　想不到世界真小，兜兜转转，甚么情形之下，都有可能碰到熟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由于九天死得十分壮烈（好像也是在原振侠故事中的事，不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能十分肯定），我这个动作，是一想起了他，就由衷地对他表示敬意。

　　雷日头显然明白我的身体语言，他也跟著吸了一口气，神情虔敬──由此可知，这个人大不简单，机灵之至。

　　红绫在一旁，也等得焦急起来，她一拳打在曹金福的肩头上：“到保护区，去不去？”

　　曹金福皮厚肉粗，那一拳虽然砰然有声，但是他一点也不在乎，连声道：“去！去，怎不去，我还在怕你不肯去哩！”

　　白素比我细心，自然也早已看出了其中大有误会在，所以忙道：“金福，你心中的保护区，是甚么保护区？”

　　曹金福立即回答：“神农架自然保护区啊！”

　　我和白素都笑了起来，红绫一怔：“甚么神农架，到那里去干甚么？”

　　曹金福楞头楞脑：“去见我姐，和我三个小外甥！”

　　红绫一顿足：“我说的是丹顶鹤保护区！”

　　雷日头也道：“金福，我代表保护区，来聘卫小姐做顾问，请她尽早启程！”

　　曹金福有点哭笑不得：“去养那长脖子水鸟啊！”

　　他倒别出心裁，把仙鹤称鸟“长脖子水鸟”。红绫笑嚷：“听你说的，你去是不是？”

　　曹金福抓著头，一时之间，难以决定，红绫倒也不是不讲理的，她道：“你先陪我去养长脖子水鸟，一个月后，我陪你去见你姐姐。”

　　曹金福大喜，像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一样，大叫一声：“好！”

　　随著那一叫，他也一拳打向红绫的肩头！

　　我一见大惊──他是敲门可以在门上敲出一个大洞来的人，虽然红绫绝不是甚么娇弱女子，若是他出手不知轻重，也就够麻烦的了。

　　可是待我想出言提醒时，他早已一拳击中了红绫的肩头，却是其轻若绵，别看他傻，这份心眼，细得可以。

　　我舒了一口气，白素却向我扮了一个鬼脸。

　　这时，雷日头打开公事包，把聘书拿了出来，打开一看，红绫和曹金福都没有甚么特别的感觉，因为他们对官场上的那一套，不甚了解，而我和白素则自然而然的“哦”了一声。

　　那聘书的正文很短，只有一句：“特聘卫红绫小姐为我国丹顶鹤保护区特别顾问”。可是在这句正文之后，署名的人，连著他们的官衔，却有九个人之多，职衔最高的，且是一个将军，还有部长省长，雷日头的名字，排在最后，那女副主任，连列名的资格也没有。

　　这阵仗之大，叫人感到意外之极，而在不到一个月内，雷日头竟能办下这样的一份聘书，也可知他在官场上神通广大之至了！

　　看到我神情有异，雷日头解释：“九天叔和军方的关系极好，连带我也沾了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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