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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他顿了一顿,又道:“与阁下颇有渊源的那个姓花名旦行五的人,是我的师兄,我之下,还有一个师妹,却成了帮主。金取帮已不再存在,但是窃盗手段,再也没有胜过金取帮的!”

  我点头,表示承认他的这个说法,同时,也感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那人长叹一声:“我得到消息,一看就知道征求者的意思,就是想找一个金取帮的人出山,所以我就去应征,只当是赚外快。”

  我追问:“征求者是谁?”

  那人沉默了片刻:“道义上,我不能把他的名字说出来──一人作事一人当,东西是我贪酬劳偷的,不该再牵累别人!”

  我正想出言讽刺他几句,白素却反倒称赞他:“说得好,这才有男子气概──我想,你去应征,一半是为了酬劳,另一半,只怕也是为了金取帮的声名。”

  那人一听得白素如此说,立时现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情绪来,只差没有当场感动得号啕大哭,他除了一迭声说“是”之外,还不住点著头:“可不是吗,征求者向全世界发话,言下之意,是说若昔年的金取帮还在,他们就不必大费周章。只可惜金取帮已散,帮中虽还有点高手,可是人人都做缩头乌龟,再也不敢露面,这才激怒了我,去应征的。”

  我闷哼一声:“算来你也应该是久历江湖之人,怎么这样不堪激,那么容易就上当了?”

  那人长叹一声:“说得是,实在是因为江湖上传来传去的话太难听,有不少还是有关──金帮主的,所以我才气不过来!”

  我心中一动:“听说贵帮末任帮主,芳名金菊花,是一位绝色美女。”

  那人又是一声长叹,剎那之间,神情显得落寞之至,一副万念俱灰之状,接著,又是一声长叹,喃喃道:“确然是一位绝色美女,确然是!”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从那人的神态上,一望可知,其人和美丽的女帮主之间,必然有感情上的轇轕,多半是他暗恋美女,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才一提起就唉叹不已。

  这种男女私情之事,自然不宜多提──在一旁的红绫却不明白,还想追问下去,被我和白素连施眼色,才制止了她开口。

  那人却不问自说,又道:“我去应征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由于帮主多年来,音讯全无。我摆明了自己的身分,应征行事,是盼她能出来,或是相助,或是阻止,也好使我再见见她。怎知她还是没有露面,而我──一知道自己要去做甚么,就知道上了当,骑上了虎背,再也难以脱身!”

  我讶道:“却又为何?”

  那人又低下头一会:“双方一见面,征求者就已知道了我的全部资料,也立刻把要偷的东西的所有情形,都告诉了我,我──一听,立时想反悔,却已迟了──同时,也有侥幸之心,虽然我自知这次无异和死神作对,但一旦成功却也能名扬青史。”

  我低声说了一句:“偷东西的本领,就算通了天,也是臭名。”

  那人听到了,回了一句:“卫先生,人各有志。”

  我哼了一声,没有再说甚么──他的志愿是做贼,这还有甚么好说的。

  白素看出了我的不屑神情,低声道:“金取帮当年成立之际,颇有一段悲壮故里,你不知情,不要以平常眼光去看。”

  我确实不知道金取帮有甚么“悲壮故事”,对白素这种说法,我也是姑且听之,但那人又再次现出感激莫名的神情来。

  白素伸手,向缠住他双手的链子,指了一指,那人立时双手抖动,一阵“铮铮”声过处,双手已经脱开。他动作极快,一下子就把链子收了起来,竟看不出如何收的和收在何处。

  他搓了搓手,像是甚么事也未曾发生过一样,径自坐了下来。白素向红绫道:“拿酒来。”

  红绫答应著去拿酒,白素又道:“你明知上当,还以身犯险,可说是守信诺之至了!”

  那人苦笑:“卫夫人谬赞了,那时我想说不干,也已不可得了!”

  白素现出不解的神情──自然是由于白素几次说话,都说中了他的心坎,是以他的话也多了起来,而且举手投足和言词之间,也恢复了自信,颇有高手风范,和适才不住发抖耍无赖,判若两人。

  他先叹了一声:“真要及时退出,自然也可以,但是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他越说越多,我也不再发问,因为看情形,他一定会把事情始末,和盘托出的。

  他又摇了摇头,再叹一声:“人家一见面,就把要偷的宝物的资料全都摆了出来──我们做这一行,对天下所有的宝物,不论是实际真有的,或者只是捕风捉影的一些传说,都得有深刻的研究,这才不致于在下手之际,无故放矢。”

  他说到这里,向我瞪了一眼,大有向我示威,叫我别小觑了他们偷窃这一行之意。

  我拱手道:“失敬失敬!”

  我这样说,仍不免有调侃之意,但白素不以为然:“要把天下宝物的来龙去脉弄清楚,真不是易事。阁下刚才特别提及这一点,倒令我想起,贵帮之中,有一位高手,学通古今,对各种宝物的来历渊源,如数家珍,曾在世界各大博物馆出任顾问,更是世界具规模拍卖行的特别顾问,享誉极隆,人称宝先生的,如今不知何在?”

  我正想进一步调侃,说白素话中,“如数家珍”一句,可圈可点──人家的宝贝,他手到拿来,据为己有,成了他的“家珍”,这不是形容得好么?

  同时,我也想起,我的一个盗墓朋友齐白,也曾向我提及过“宝先生”其人。齐白自视极高,一向瞧不起人,但是却也佩服那宝先生在宝物方面的认识,说自己万万不及,由于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想说的话,也就没有出口。

  也就在此际,只听那人长叹一声:“羞惭煞人,那──宝先生,正是在下的外号!”

  白素在突然提及宝先生之际,显然是早已知道对方的身分了,但就在听了之后,仍现出适当的惊讶,连声道:“原来如此,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她还向我示意,要我恭维几句,我只好道:“曾听好友齐白提起过阁下大名,他对阁下,推崇备至。”

  宝先生居然爽朗地笑了起来:“齐白,是,这人有趣,和我不同,他专偷死人的东西。”

  他妙在并不讳言“偷”字,看来他对于偷窃这种行为,另有自己的看法。

  我们双方交谈到了这个程度,已经再也没有敌对的情绪了,而且,也没有了陌生感。我可能对宝先生这个人,带有几分抗拒感,但是可以看得出,宝先生这个江湖人,已经完全把我们当成了知己,非但说话的语气大变,连坐著的姿势,也肆无忌惮,只有在很熟的人面前,才会如此坐法。

  我又随口敷衍了几句,宝先生话入正题,这一次,他一开口就道:“咱们是自己人,我也不必讳言,那征求神偷的人,就是研究所所长。”

  这一点,我倒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两次替所长办事,必和所长有一定的关系。令我听来觉得突兀的是,他所说的“咱们是自己人”这句话,我觉得大有澄清一下之必要,因为我并无意要和他成为“自己人”!

  可是我还没有开口,白素便过来推开了我一些,阻在我和宝先生之间。我知道她是不让我把话说出口,当时,我已忍了下来。

  后来,我责问白素:“你为甚么不让我吧话说明白?我可不想把三教九流的人都当作自己人!”

  白素大有乃父白老大浩交满天下之风,她回答道:“人家也不见得肯把三教九流的人当作自己人!”

  她见我不以为然,又补充道:“自己人总是越多越好,管他是甚么教甚么流。”

  这句话倒是至理名言,所以我们也就没有再争下去。却说当时,白素道:“那就请你说说当时的情形。”

  宝先生吸了一口气:“那时,一见了所长,我就大吃了一惊──我不知道那是所长,只以为那是元首,后来才知道所长是元首的兄弟。”

  我们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当时的情形。

  宝先生吸了一口气:“他开门见山,就给了我天头派秘藏的资料,我当时接过了资料,就像是双手捧住了一大块烧红了的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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