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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那人仍不回答,身子却抖得更甚。

  我问了几遍,不得要领,只好道:“你甚么也不说,只怕我也救不了你!”

  那人一听,又发出了一声怪叫,竟然向前一扑,双手抱住了我的小腿,又哑著嗓子叫:“救命!救命!”

  这一次,我当真忍无可忍了,抬脚向他便踢,同时喝斥:“似你这般模样,神仙也救你不得!”

  那人仰起了头,声音发颤:“神仙救我不得,你能,卫先生,你能!”

  他居然连说了几句,本来我一听之下,想说:“好!你且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我救你!”

  可是一转念间,我想到如果事情和降头术有关,只怕其中的恩怨,不是我这个外人所能了解,别胡乱答应,叫蓝丝为难。

  所以我改口道:“那你也先得让我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再说。”

  我一面说,一面用力抖动小腿,把那人的环抱,抖了开去,并且提著他站了起来。

  那人连连喘气,我等他开口,谁知他一开口,竟然道:“若原振侠在,他不会问我缘由!”

  我冷笑:“可惜他现在不在──不过你可以去找他打救他,我给你的提示是:他在宇宙之中,但没有确切地点。”

  那人舔著嘴唇,过了一会,仍不出声,我冷笑:“现在你不说,等蓝丝一到,你再说可就迟了!”

  那人大叫一声,声如狼嗥,接著道:“我偷了天头派的一样东西。”

  我呆了一呆:“天头派是甚么?”

  那人道:“蓝──所属的降头术,属于天头派。”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事可以说是奇特无比。

  我和蓝丝,再熟也没有,可是我也只知道她是降头师,并不知道她是甚么派。当然我知道降头师分成许多派,在派与派之间,常有激烈的斗争,很是残酷,绝不容情,都是你死我活的拼斗,而且动用的方法之奇,也是千奇百怪,无奇不有,有的极其血腥可怖。

  在斗争之中,胜败系于一线,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绝非“切磋技艺”那么简单。这人声称偷了天头派的一件东西,看来这件东西关系重大,足以影响天头派的存亡,那谁能救得了他?

  一时之间,我只觉得此事,我万万不宜插手,一定要等到蓝丝来了再说。

  目前可以做的,是拖时间,并且尽量多了解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勉力镇定,故作轻松:“你偷了他们甚么东西?”

  那人并不出声,我本来就没有期望他一下子就有回答,所以又问了一次。

  谁知道大出意料之外,我问了第二次之后,那人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大祸临头,习性也起了改变,竟然不再“沉默寡言”,而是一开口,就说了一大串话。

  他的话说得又急又快,像是联珠炮一般:“你别问我偷了甚么东西,根本说了你也不懂,你只要救我一命,我就感恩不尽。原振侠人虽然不在,可你总得看在他的分上,救我一救。你只消把我藏起来,不让蓝丝找到我,这就行了。要是让她找到了我,我一定会被她碎尸万段!”

  这一番话,说得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道:“蓝丝现在连影儿也没有,你就害怕成那样。何必要我藏起你来,你只要躲到那个研究所去,谁能奈何得了你。”

  这人曾两番替研究所所长办事,我估计他是所长的亲信,所以才有此一提议,当然,多少也有点调侃他的成分在内。

  他一听之下,发出了一下恼恨之至的声音──厉声说话,不像有要命的事需要求人,看来,他是急疯了心,他道:“我要是能躲,有地方躲,还会来求你吗?我连多说半句话都不愿意,你以为我喜欢开口求人?”

  我一方面惊讶于他的这种态度,一方面也生气,就冷冷地道:“我没有要你求我,根本不关我的事!”

  那人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难听之至,并且脸上也是一脸哭容,他所说的话,更是匪夷所思之极。他道:“你说错了,关你的事,大大关你的事!”

  我怒道:“关我屁事!”

  这时,那人的神情,倒已镇定了许多,居然好整以暇,四面上下的张望了一下,问了一句全然不相干的话:“卫先生,看得出你在这屋子中住了很久了,也住得很舒服,是不是?”

  这话的潜台词,听得出大有恐吓之意,我冷笑一声:“你真正想说甚么?”

  那人苦笑一下:“我想说的是,天头派的蓝丝,要是把我碎尸,我的半边头掉在楼梯脚下,另外半边到了楼上,一只手落在墙角,半挂肠子挂到了水晶灯上,这总不会令你感到愉快吧!”

  我望著这个人,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的无赖,我一辈子见的各种各样的人,真还不算多!

  就在这时,白素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不会有这种情形发生──我的意思是,你的破碎之身,会散落在任何地方,但必然离我们的屋子很远!”

  我转过头去,看到白素神态悠然,站在门口。

  那人也疾转过身去,陡然发出了一下怪叫。

  接下来发生的事,简直怪异莫名,在我一生的经历之中,堪称三大最奇的事之一。

  只见那人身影一闪,忽然到了壁炉之前,只听得一阵“铮铮”声,我和白素都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及至定下神来,才看到那人背对著我们,站著不动──直到此际,我们仍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却又听得那人一声怪笑,我和白素到他身前一看,也不禁傻了眼。

  我们的屋子很旧,壁炉也是旧式的,有一个厚重的铁闸,砌入砖墙之中,成为屋子结构的一部分,连著一根柱子──我之所以详细描写这种情形,是因为我们看到,那人用一根黑黝黝的铁链,锁住了自己的双手,再把自己锁定在那个铁闸的铁支之上。

  他的这种行为,自然是针对刚才白素那几句话而来的,这种行为,可以说其蠢无比,无赖之至。

  然而,他脸上却是一副自得之色,像是这一来,我们就拿他无可奈何了!

  我一看之下,先笑了起来,向白素道:“看来这位朋友,把我们家当马戏团了。”

  白素却皱著眉──她见识非凡,在我之上:“这位朋友要来锁住他自己的链子,是特种金属,若要切断,得大费周章。”

  那人闷哼一声,纠正道:“根本切不断。”

  我一生中遇到过的怪事不少,但是怪到了如此滑稽的程度,却以此为首,我不怒反笑:“你这样做,是甚么意思?”

  那人却振振有词:“我把自己固定在这里,你不救我,我死在这屋子,你的屋子就脏了!”

  我望向白素,对于这样的无赖,我一时之间,竟拿不出办法来。

  白素摇头道:“你这样做,我们无法帮你了──蓝丝来了,如何将你藏起来?”

  那人倒是对答如流:“我早知躲是一定躲不过去的,不如硬来,你们若一定不准她下手,她也不会弄脏你们的屋子。”

  白素不怒反笑:“你就一辈子锁在这里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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