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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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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18日,比利从利玛医院男子疗养所打电话给作家,说他曾被一名医护人员殴打,眼睛和脸颊都被打得淤血,两根肋骨被打断。利玛医院的代理律师还拍下了比利背部被抽打的伤痕。

  但医院管理部门却对外宣称:“在与看护人员发生口角”后,比利身上除了留有自己造成的伤痕外,并无其他伤痕。

  第二天,在汤普森律师探视之后,利玛医院高层更正了原先的声明,证实比利“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联邦调查局和警察局稍后被请来调查此案。

  利玛医院发布的有关比利的声明令汤普森非常气愤,于是通过媒体发表了一个声明:“即使是被判入狱的犯人,也享有公民的权利。”他对报社记者说:“俄亥俄州法律和美国联邦法律都规定他们的公民权应当得到保障,这一点法院必须强制执行,医院究竟做了什么迟早会水落石出。”

  1980年1月2日,利玛医院“第三次每月例行治疗会议”做出了如下决定:

  针对该患者的治疗计划是恰当和有效的。

  患者的症状是:

  (1)假性人格障碍精神分裂症(DSM-II、295.5)导致的分裂症状;

  (2)R/O(特殊诊断)反社会人格,有暴力倾向(DSM-II、301.7);

  (3)根据病历,过去有酗酒习惯(DSM-II、303.2);

  (4)根据病历,过去曾服用毒品和兴奋剂(DSM-II、304.6)。

  鉴于该患者在男子疗养所的暴力行为,已于几周前转入特别监护病房……媒体的报道对患者产生了不良的影响,令其“自我膨胀”……由于威廉·米利根的精神病症状非常显著,较之其他同类患者更难以治疗……此外,患者还经常处于歇斯底里的状态,尽管这种现象多见于女性患者,但也有不少男性患者会出现此症状。

  林德纳博士,驻院精神病医生 80/1/4

  麦金托什博士,心理学家 80/1/4

  多兰硕士,心理学助教 80/1/7

  利玛医院并未按照金沃希法官的判决针对比利的多重人格症进行治疗,因此汤普森和戈尔兹伯里于盛怒之下向法院及心理健康局提出申诉,强烈要求将比利转至管制较松的医院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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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利被关在以治疗精神病罪犯为主、戒备森严的利玛医院,无奈之下向监护人员借来纸笔,开始给作家写信,以下是第一封:

  突然,一名监护人员走进门来,恶狠狠地向22号病房的病人叫道:“都给我听着!你们这些该杀的懒蛋,通通给我滚到活动大厅,快点!”他喘了一口气,将口中的香烟移动了一下,又含混不清地接着说,“玻璃擦干净之后,你们这些狗娘养的立刻给我滚回自己的房间!”

  在他凶神恶煞的目光的注视下,病人们从硬板凳上站起来,像僵尸一样走向活动大厅,身后传来铁门——关上的巨响。身上挂着像围嘴一样的毛巾,面无表情的一群男人缓慢地走着,那些高大粗壮的监护人员在一旁挥舞着宽皮鞭,就好像在赶鸭子,患者毫无尊严可言。服用镇静剂在这儿就像吃糖果一样,为了让患者服从,医院不停地给他们服用。人性不复存在,但我忘了,我们早已经不是人了。又是“哐当”一声巨响!

  走进窄小的房间,“哐当”一声关上门,我立刻感到与世隔绝、难以呼吸,身上的每一处关节似乎都僵硬了,我强迫自己去适应那个硬邦邦的塑料床垫。由于没有工具,我决定用自己的想象力在对面的墙上作画,试着描绘出一个个画面,看着它们自娱自乐。今天,我看到了一些面孔,年老、丑陋的恶魔般的面孔。虽然恐惧,但我让自己继续幻想着。墙壁在嘲笑我,我痛恨那面墙,他妈的墙!它一点点地挤向我,嘲弄的声响越来越大。从眉毛上流下的汗珠刺痛了我的眼睛,但是我仍然尽量睁着眼睛,因为我必须提防那面嘲弄我的墙,否则它会挤过来将我压碎。我会死死地盯住它!410名精神病罪犯,如同幻影一般被上帝遗弃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无穷无尽的大厅里。我痛恨州政府将这个鬼地方取名为医院。州立利玛医院!“哐当”!

  22号病房内一片静寂,除了清扫碎玻璃的声响,因为有人打破了活动大厅里的小窗户。我们都坐在大厅里靠墙摆放的又重又硬的木头长椅上,可以抽烟,但双脚必须平放、不准说话,否则日子就难过了。是谁打破了玻璃?那些监护发火了,因为这件事搅扰了他们玩牌的兴致。如果我们要求走出小房间,只能去活动大厅。

  ……我什么都听不见,处于昏迷状态之中且浑身麻木,那面嘲弄我的墙已经不再笑了,墙面上满是裂缝。我双手冰凉,心脏在空洞的身体里扑扑地跳着,焦虑不断地侵蚀着我,企图冲出我的躯体。然而,我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望着那面沉默的墙发呆。我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躺在空空荡荡的洞穴里。我干裂的嘴唇中渗出了唾液,说明抗精神药物正在与我的精神、灵魂和肉体搏斗。我能抵抗药物,还是药物最终会战胜我?我是为了躲避铁窗之外的悲惨命运才来到这里的吗?与社会不相容的灵魂已经被扔进了垃圾箱,它还有继续存在的价值吗?困在这钢筋水泥铸就的箱子里,对着一面不断嘲弄我、向我逼近的墙,我对人类能有什么贡献?我该放弃吗?就如同一张33转的唱片放在了78转的唱盘上,越来越多的问题在我心中旋转,不断地加速。突然,我的身体被恐惧感震慑,现实在我的眼前展开,我猛然惊醒,活动了一下僵直的关节。脊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抑或是我的幻觉?这种感觉持续着,我知道那不是幻觉,确实有东西在我背上爬行。顾不得解开扣子,我猛地将衬衣从头上脱下。恐惧中的我,顾不了那么许多。三颗扣子被撑落在地上,但衬衣刚一脱下,脊背上的奇怪感觉便立刻消失。我查看衬衣,发现了入侵者。原来是一只三公分长的黑蟑螂在我背上肆意爬行,虽然无害,却吓坏了我。正是由于它的出现,我返回了现实,但内心仍在纠结。那只讨厌的蟑螂逃走了,我却为自己还有知觉而暗自得意,为精神和肉体取得的胜利而感到骄傲。我的精神并没有损坏,依然保持着战斗力。我没有失败但也没有胜利。我打破了一扇窗户,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作家收到另一位患者从利玛医院寄来的信,日期为1月30日:

  敬启者:

  我直奔主题吧。比利的律师探望之后,他被从第五集中治疗室转移到了第九治疗室,因为那里更加坚固。

  转移决定是由“治疗小组”在每天早晨的例会中做出的。这对比利是个意外的打击,但他应付得很好……

  现在,我只能在活动时间与比利交谈。我发现比利承受的压力几乎到了极限,他说除非辞退他的律师,否则他永远都会被禁止会客、写信和打电话。他们告诉比利别再有出书的非分之想,监护人员还不断地羞辱他。因为帮助他出书,我也遭到了痛斥,这里的人不希望该书出版。

  有人告诉我,比利会被永远关在那间最坚固、管理最严苛的病房里。

  (名字隐去)

  3月12日,作家收到了一封寄自利玛医院的信,笔迹陌生,书写语言是塞尔维亚语和克罗地亚语,原文和译文如下:

  Subata Mart Osmi 1980

  Kako ste? Kazma nadamo. Zaluta Vreme. Ne lecenje Billy je spavanje. On je U redu ne brinite. I dem na pega. Ucinicu sve sta mogu za gan mozete ra cunati na mene " Nuzda ne poznaje zakona.”

  Nemojete se

  Ragen

  1980年3月8日 星期六

  你好吗?希望一切都还顺利。我失落了时间。比利仍在沉睡,所以无法接受治疗。他很好,别担心。我将负责处理这里的一切。为了他,我会竭尽全力。请相信我。“情出无奈,罪可赦免”。

  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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