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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蓝医生说,大容器里装满了小小的动物,全都倒进了粘液里,它们会找到并杀死特别的胎儿。蓝医生说,只有这样,八爪蜘蛛才能控制下一代的成分,包括女王的数量,人员补充的数量、变形侏儒以及其他形态蜘蛛的多少。

  尼柯尔内心的母性在挣扎,努力希望理解八爪蜘蛛女王产卵时的感受,她觉得不知道在哪方面跟那位爬上尖桩产卵的庞然大物有某种联系。在产卵的那一瞬间,尼柯尔紧张得不得了,想起了自己生六个孩子时的痛苦与快乐。她心里奇怪,所有有过这种经历的动物,在生产过程中有什么共同感受呢?

  尼柯尔想起多年前,她在拉玛2号上生了西蒙娜和凯蒂,她想跟迈克尔·奥图尔解释生孩子有何感受时的一场对话。谈了好几个钟头,尼柯尔最后只得说,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经验。世界上的人分为两大部分,她当时说,一部分生过孩子,另外一部分从没有过生育。现在几十年过去了,又远在几十亿千米之外,她希望对早年的观察作一个定论:从根本上来说,当过母亲的人比那些从来没有过生育,跟其他物种的母亲有更多的共同之处。

  她一边回想目睹的场面,一边产生出一种强烈愿望,希望能跟八爪蜘蛛女王交流交流,以了解其他高等物种的母亲在产前和分娩过程中的感受。在那充满痛苦与期待的时刻,女王是否领悟到一种平静与安详?是否能看到自己的子孙后代,子子孙孙永无穷尽,领悟到生命的奇异循环呢?产卵之后,她又是否领受到那种深深的、不可言喻的宁静,一种任何其他动物除了在分娩之后才能体会到的平静呢?

  尼柯尔知道,这种想象的与女王对话决不可能发生。她又一次闭上眼睛,希望回想女王在产前和产后的瞬间所进发出来的光带到底是什么样子。那些色彩的进发是告诉其他八爪蜘蛛女王当时的感受吗?尼柯尔不知道,这些彩色是否比人类有限的语言更能表达那种复杂的感情?

  没有答案。尼柯尔意识到屋子外面医院有任务等着她去完成,但她一个人还没有呆够,不想让每天的例行公事来冲淡自己正感受到的强烈感情。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尼柯尔也开始产生出一种孤独感。她刚开始并没有把这种孤独感与八爪蜘蛛女王产卵联系起来。但是,她心里明白,自己是迫切希望同好朋友,最好是理查德,交谈交谈,希望把自己在女王领地所见到的、感受到的东西跟什么人分享。

  尼柯尔在孤寂中突然想到贝尼塔·嘉西娅的几行有关诗句,就打开电脑,很快找到了全首诗歌。

  当我满怀疑虑、深陷痛苦,
  当生活的重压力图把我制服,
  我回身打量,四处求索,
  寻找我的亲人,他们能理解我的狐疑;
  寻找我的友人,他们能抚慰我的痛楚,
  让我不再啼哭,不再战栗,不再抑郁。

  他们告诫,不可再我行我素,
  理智万不能成为感情的俘虏。
  三思而行才是惟一的出路,
  除非我愿回到那严酷的岁月,
  去忍受无尽的枋徨与失落。

  偶尔,但的确有时,虽则不多
  什么人带来些许镇定的良药,
  驱徐我的忧虐,抚慰我的痛楚。
  悠悠岁月让我变得成熟:
  愤怒的呐喊,紧锁在心底;
  痛苦的熬煎,掩埋在内心深处;
  人生的教训,岂能轻易忘却。

  在生命的最后途程,
  阻挡死神。确实无人相助。
  趁时光大好,努力学会
  信赖自已,宝贵生命的要倍加爱护。

  尼柯尔把诗读了好几遍。刚一读完,就觉得疲惫不堪。她将头往房间里惟一的桌子上一靠,就睡着了。

  蓝医生用一只触手,轻轻地在尼柯尔肩膀上拍了拍。尼柯尔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你睡了将近两个钟头了,”八爪蜘蛛说。“他们在行政中心那边等你哩。”

  “出了什么事?”尼柯尔揉着眼睛说。“为什么大家都在等我?”

  “中村在新伊甸园作了一次重要报告,总优化师想跟你讨论讨论。”

  尼柯尔马上跳起身来,又伸手去抓住桌子。不一会儿,头昏就过去了。“再次谢谢你,蓝医生,为你所作的一切,”她说,“再过一会儿我就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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