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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尼柯尔刚结束她的“大餐”,就听见远处又是一声响。她停下来静听,外面再次一片静默。尼柯尔的脑子再次集中到一个念头:逃出深井。她想,也许可以利用艾云鸟帮她爬出去。她很生气,在有机会时,自己没有尝试与艾云鸟沟通沟通。尼柯尔嘲笑自己:“是的,它们可能会吃了我,但饿死或是被吃掉两者中间,看不出哪种更好。”

  尼柯尔肯定艾云鸟们还会再回来。也许绝望的处境更增加了她冒险的勇气,她开始思索,如果它们回来,她该怎么办。她设想自己可以说:“喂,你好!”她可以站起来,伸出手,在艾云鸟们的下面使劲地走动;她还可以用一套特别的手势告诉艾云鸟她的困境——不断地用手来回指井和自己,说明她无法出去;向艾云鸟招手,请它们帮助。

  两声尖锐的声音把尼柯尔唤回了现实,她又听见了那种响声。尼柯尔像计算机一样在头脑里检索着,《拉玛地图集》里的环境一章,有拉玛里各种声音的记载。尼柯尔突然笑自己,在第一次响时,怎么没有立即识别出来?这是圆柱海从下面融化后,上面的冰层破裂发出的声音。拉玛已经在金星轨道内,距太阳越来越近,热量正在透进拉玛,拉玛里面的温度已经在摄氏零度以上了,而这一切尼柯尔并不知道。

  《拉玛地图集》警告:在海水融化以后,大气将变得不稳定,在上升气流的作用下,形成猛烈的飓风。尼柯尔走到井中间,大声叫道:“来吧,艾云鸟!不管你们是什么动物,来吧。给我一个机会逃出这里。”

  但是,艾云鸟没有再回来。尼柯尔坐在角落里足有10个小时,她听着外面的响声越来越大,最后轰轰隆隆一阵巨响以后,才逐渐平息。她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起风了。开始只是微风习习,后来越吹越厉害,最后,狂风大作,惊天动地,直到海中的水裂声结束,风才停了下来。她再次睡去。她知道,自己再醒来一次、两次以后,可能就永远沉睡不醒了。

  狂风在“纽约”城里恣意肆虐,刮了好几个小时。尼柯尔在井底蜷曲成一团,毫无生气地坐在角落里。她木然地听着呼啸的风声,回忆起自己曾坐在柯纳拉多山上的瑞士滑雪小屋中,外面一片漫天的大雪。她尽力想回忆点滑雪时的愉快事,可是不行。饥饿和疲劳已经使她极度虚弱,也削弱了她的想像力。

  尼柯尔一动不动地坐着,头脑里,除了偶尔体味一下垂死的感觉以外,什么念头也没有。

  不知道什么时候尼柯尔又睡着了。弄不清楚自己是否又醒过,她已经变得非常衰弱了。朦胧中她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掉进了井里,光线又暗了。尼柯尔从井的一头爬到另一头,这里堆着金属垃圾。她没有开手电。黑暗中,撞上了什么东西,她心里一惊。用手摸摸,这东西比篮球稍大,表面光滑,外形椭圆。

  尼柯尔警觉起来,摸索着打开灯,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东西颜色浅白,形如一只鸟蛋。她仔细地查看着,用手按按,微微有些弹性。

  “这能吃吗?”她思忖着。但她饥饿难忍,这时,也顾不得有什么后果了。

  她抽出刀子切起来。很费劲,但还切得动。她切下来一块,兴奋地塞进嘴里。一点味儿都没有,显然这并不是能吃的东西。尼柯尔吐了出来,大哭起来,生气地踢了这东西一脚。这“瓜”骨碌碌地滚动。里面有声音!尼柯尔伸手抓过来,又滚了滚,”没错,没错,”她对自己说,“里面有液体流动的声音。”

  切开“瓜”的外皮费了很长的时间。尼柯尔找到了扔在地上的医疗箱,用手术小刀使劲地挖割。这东西有三层,它的外层很坚韧,就像足球的塑胶表皮,不容易对付;第二层是宝蓝色的、软软的、湿漉漉的、像瓜瓤样的东西;在瓜的中心,是绿色的液体。

  尼柯尔颤抖着用手伸进割开的洞里,捧了这汁液凑到唇边尝了尝。味道很怪,带点药味,但给人清冽的爽感。她喝了一口,立即咽了下去。多年的医务训练,使她早已习惯了这药味。

  她克制住自己要再多喝的欲望,把生化分光计的探头伸进了液体里,开始分析它的化学构成。结论从小屏幕上现出来了,尼柯尔高兴地哭了,这液体对人体没有毒,相反,它富含许多人体可以吸收的蛋白质和矿物质。

  “真好,真棒!”尼柯尔大声地叫起来,猛地站起身,差点昏厥过去。现在可不敢大意,她小心翼翼重新坐下,开始享受生命的乐趣。她大口地喝那汁液,大口地吃滋润软湿的肉瓤,一副十足狼吞虎咽的模样。喝足了,吃饱了,于是她又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醒来后她首先想到的事,就是看看这“天外来瓜”还剩多少,这对她很重要。她还记得,睡觉前她暴食了一食。现在,她得节约着享用这天外来瓜,以便她能有足够的时间找出办法来争取到艾云鸟的帮助。就叫这“瓜”为“玛纳瓜”吧。

  尼柯尔看看这瓜,原来整个重量约有10千克;剩下的有8千克多一点。她估计,除了不能吃的外皮,大约还有6千克左右的液汁和宝蓝色的肉瓤,两者各占一半。“让我来看看,3千克液汁……”

  尼柯尔的思索被光线的再次出现所打断。她看了看表,对自己说:“哦,是的,这灯光的变化很有规律,很守时。”她看着那个蛋形物体,这是她第一次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观察它。

  她立即认出来了。“噢!我的上帝。”尼柯尔走了过去,用手指抚摸着瓜形物乳白色表面蜿蜒曲折的棕色线条。“我差点给忘了。”她伸手从怀里掏出祖爷爷在罗马新年除夕晚上给她的那个卵形石头,看了看,再瞧瞧井底的那蛋形物体,不禁大声地叫起来:“噢,我的上帝。”她不停地重复着。

  她把石头放回了口袋,又掏出了祖爷爷给的那个绿色的小瓶。

  “罗娜塔会知道什么时候喝的。”祖爷爷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尼柯尔在角上坐下,一口喝光了小瓶里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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