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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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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你倒没有急着来,”基特隆说,“可我知道你迟早会来。” 基特隆如此肯定,这使阿尔文有点不快;自己的行为可以被精确无误地预见到,他可不爱这么想。他寻思,他那些毫无结果的搜寻杰斯特是否全都看在眼里,而且确切地知道他在干什么。 “我尽力想要找到一条出城的路,”阿尔文直截了当地说,“出路必定是有的,我想你能帮我找到。” 基特隆沉默了一会儿。他面临着一个超出他全部预见能力的未来,若想回头,他还有时间。别的人没有一个会犹豫——城里的人谁也不敢挑战已经存在了数亿年的规则。也许并不会发生危险,也许没有什么能使迪阿斯巴永恒的一成不变发生变化,但是,如果真有给这个世界招来不可思议的新变故的危险,现在可能就是阻止它的最后机会。 基特隆对迪阿斯巴眼前的秩序是满意的。他虽然可以不时破坏一下这一秩序,但都在很低的程度之内。他是个批评家,却不是革命家。在静静流淌的时间之河里,他只希望激起几圈涟漪,而绝不敢改变它的流向。他的冒险欲,已经像迪阿斯巴的其他市民一样,被仔细彻底地消除了。 不过他仍然具有好奇的火花,那曾是人类最伟大的天赋,尽管那火花几乎已经熄灭。他还是准备冒一次险。 他看看阿尔文,竭力回忆他自己的青年时代,回忆一千年前他自己所做的梦。往昔的任何时刻,现在回想起来都是那么清晰。这一世和以前所有世代,就像串在线上的珍珠,向既往延伸;他可以抓住他所想要的任何一世,重新加以审视。对现在的他而言,前些世代的基特隆是完全不同的人;基本模式或许相同,但所经历的事使他和那些基特隆永远不可同日而语。他下次走回创造大厅、一觉睡到城市再次唤他醒来时,他可以将自己一切前世的记忆全都从心里清洗干净。但那将是一种死亡,他眼下还不愿意。他仍然准备继续积聚生活所能提供的一切,犹如一只被幽闭在壳里的鹦鹉螺,耐心地将新细胞添加到它那缓慢增大的螺旋形身体上去。 在青年时代,他和同伴们没什么不同。直到他上了年纪,前世生活的潜在记忆洪水般回涌时,他才担当起很久之前就注定要担当的那个角色。有时候,他有点怨恨以无限的智慧和技巧设计出迪阿斯巴的那些人,直至现在,在这么多世代过去之后,竟然还能支配他,使他活像个舞台上的木偶。这次,也许是一个报复机会,这机会的获得延迟已久。一个新演员登台了,这个人可能会让这出上演次数太多的戏最后一次降下帷幕。 对一个必定比自己更加孤独的人的同情,对周而复始的世代的厌倦,一种顽童似的闹着玩儿的感觉——就是这些不协调的因素在促使基特隆行动。 “我也许能帮助你,”他对阿尔文说,“也许不能。我不想给你任何虚假的希望。半小时后,在第三直道和第二环道交叉口跟我碰头。至少我可以带你去做一次有趣的旅行。” 阿尔文提早十分钟来到了约会地点,虽然那是在城市的另一边。他焦急地等待着,自动路载着平静而又心满意足的城里人,没完没了地打他身边飞掠而过。他终于看到基特隆的高大身影出现在远处,不一会儿,那位杰斯特的形体第一次来到他面前。这可不是投影图像——当他们行古代见面礼手掌相触的时候,证实基特隆是完全真实的。 那位杰斯特靠在大理石扶手上,以好奇的目光盯着阿尔文。 “我想知道,”他说,“你是否明白自己所寻求的是什么。我还想知道,要是你得到它,你会干什么。即使你找到了一条路,你真的认为你能离开这座城市吗?” “我确信这一点。”阿尔文回答道,他相当勇敢,虽然基特隆能在他的声音里感觉到不踏实。 “那就让我告诉你一些你可能不知道的事情。你看见那儿的两座城堡了吗?”基特隆指向电力中心和市议会厅一模一样的尖顶,它们之间隔着一个一英里深的峡谷。“假如我在那两座城堡之间搁上一块非常坚实的板子——只有六英寸宽的板子——你能走过去吗?” 阿尔文迟疑着。 “我不知道,”他答道,“我不想试。” “我十分肯定,你永远走不了。没跨出十步,你就会头晕眼花摔下去。可是,若将那块板子搁在平地上,你就能毫无困难地在板子上走。” “这说明了什么?” “很简单。在我所述的这两个实验中,所用的板子是同一块。你有时候遇到的那种装了轮子的机器人,轻而易举就能走过架在两座城堡之间的板子,就如走搁在平地上的板子一样。我们却不行,因为我们具有恐高心理。这可能是非理性的,但是它太强大了,你无法不受影响。它是深植于我们内心之中的,是与生俱来的。 “我们对空间怀有同样的恐惧。把一条出城的路——它可能就像此时我们眼前的这条路——指给迪阿斯巴的任何人看,他也不会沿着那条路走很远。他将不得不回过头来,就如你在一块架在那两座城堡之间的板子上跨出几步就回头来一样。” “可为什么呢?”阿尔文问,“必定有过一个时代……” “我知道,我知道,”基特隆说,“人类曾经出去过,到整个世界上去过,并亲自到群星上去过。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们,并给了他们与生俱来的恐惧。只有你觉得你没有这种恐惧。好,我们走着瞧吧。我要带你去市议会厅。” 市议会厅是城里最大的建筑之一,而且几乎完全是交给机器掌管的。机器是迪阿斯巴真正的行政官。离楼顶不远是市议会开会的房间,每当有事情要商讨时,就在那儿聚会。 宽敞的大门将他们吞了进去,基特隆大步向前,迈进朦胧的金碧辉煌之中。阿尔文以前从未走进过市议会厅,不准进入此地的规定其实是没有的——在迪阿斯巴不准做什么事的规定极少——但跟其他每一个人相仿,他对这个地方抱有某种半宗教的敬畏之情——在一个没有上帝的世界里,市议会厅就成了最接近庙宇的地方。 基特隆领着阿尔文穿过走道,走下斜坡,绝无半点迟疑,那些斜斜的坡道显然是为安装轮子的机器人铺就的,并非供人行走。有些通向极低处的曲折坡道角度非常陡,如果不调整重心抵消斜度,就不可能在那些坡道上驻足。 他们最后来到一扇关闭着的门前,他们走近时,那门无声地滑开,然后在他们身后合拢。前面是另一扇门,他们走到门前,门却并未打开。基特隆没有动手触门,而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前。短暂停顿后,一个平静的声音说“:请报姓名。” “我是杰斯特基特隆。同行者是阿尔文。” “有何贵干?” “纯粹好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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