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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也许不那么危险吧。但我了解‘小大夫’是多么危险。安德,如果你不那么沉迷于自己的痛苦之中,那么你就会理解:即使我们最终可能造出五百个东奔西跑的小彼得和小华伦蒂,我们也要用飞船把猪族人和虫族女王运到其他星球上去。”

  他明白她是对的,对此也一直心领神会,但他并不打算承认。“你想法让你自己进入彼得和少女华伦蒂的体内吧,”他压低声音说,“如果彼得在到达‘外空间’时能够创造事物,上帝就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我怀疑他的能力,”简说,“他并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么聪明。”

  “他是很聪明,”安德说,“如果你表示怀疑,那你也就不是你自己认为的那么聪明。”

  为准备格拉斯的最终试验而去参拜普朗特树,埃拉并不是惟一的人。他这棵无声树仍然是一株小树苗,与鲁特和“人类”那强健的树干简直无法相比。然而,幸存的猪族人都聚集在那株小树苗周围;他们都跟埃拉一样来祈祷。这是一种奇异、无声的祈祷仪式。

  猪族的牧师没有举行隆重的典礼,仅仅与其他人一起跪在那里,口中用几种语言念念有词。有的用兄弟的语言,有的用树的语言。埃拉猜想,她听到的妻子们说的话可能就是她们自己的日常语言,尽管也可能是她们用来跟母亲树交谈的神圣语言。而且,从猪族的口中还说出了人类的语言――斯塔克语和葡萄牙语;甚至有一个猪族牧师还说出了古代教堂用的拉丁语。这真是一个语言混杂的通天塔,但她感到非常困惑。他们在这位牺牲的烈士墓前,为那位正在追随他的兄弟的生命祈祷。如果格拉斯今天彻底死去,他就只是响应普朗特而牺牲;但如果他能够过渡到第三种生命形态,那条命就将归功于普朗特的勇气和榜样。

  由于是埃拉从“外空间”带回雷科拉达的,他们特地让她在普朗特树前单独停留一会儿,以此向她表示敬意。她用手握住细细的树干,希望里面有他更多的生命力。普朗特的“艾瓦”已经消失,正在“外空间”的虚无地带徘徊吗?或者上帝把它当成他的灵魂带到了天堂,说不定普朗特此刻正在那里与圣徒交谈呢。

  普朗特,为我们祝福,替我们求情吧。就像我那可敬的外祖父母把我的祈祷带到上帝那里一样,你现在为了我们也到基督那里去吧,恳求他怜悯你所有的兄弟姐妹。让雷科拉达支撑格拉斯进入第三种生命形态,这样我们就可问心无愧地把雷科拉达传遍世界,以取代致命的德斯科拉达病毒。那时,狮子就可与羔羊共处,就有了和平。

  不过,埃拉并不是第一次心存疑虑。她确信他们的事业是正义的,她不像科尤拉那样对毁灭整个卢西塔尼亚的德斯科拉达病毒顾虑重重;但她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应该把雷科拉达植人他们采集到的最早的德斯科拉达病毒样本。如果德斯科拉达病毒确实造成了猪族最近好战和扩张的贪欲,那么她就可自行考虑把猪族恢复到原先的“自然”状态。但到那时,原先的状态不过就是德斯科拉达病毒的生态平衡行为的结果――因为那就是人类刚刚来到这里时猪族所处的状态,似乎就更自然。她可以轻易地让自己对一个种族的行为进行修正,方便地删除他们的侵略性,以便减少他们将来与人类发生冲突的可能性。无论他们喜不喜欢,我现在正把他们造就成虔诚的基督徒。即使“人类”和鲁特都认可,如果这最终证明对猪族有害,那我也难辞其咎。

  哦,上帝,请宽恕我在面对您的这些孩子的生命时扮演了您的角色。当普朗特的“艾瓦”来到您的面前为我们祈祷时,请认可他代表我们带去的祈祷吧――但让他的种族作出这样的改变,必须出于您的意志。帮助我们行善吧,但如果我们在无意中造成了伤害,就制止我们吧。以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义,阿门。

  她用手指从自己的面颊上刮了一滴眼泪,压在普朗特那光滑的树皮上。普朗特,你在此感觉不到这点吧,因为你不在树内。但我坚信,你是仍然能够感觉得到的。上帝是不会让你那样高尚的灵魂迷矢在黑暗中的。

  是该走的时候了。温和的兄弟们用手触摸着她,拉着她向实验室走去――格拉斯在那里的隔离状态中等待着进入第三种生命形态。

  安德以前来隔离室时,普朗特躺在床上,周围都是医疗设备。今非昔比。格拉斯身体完全正常,尽管各种监测器的线连接在他的身上,但他并不受床的限制,反而乐观、好动,几乎按捺不住要把试验进行下去的渴望。

  既然埃拉和其他猪族人都已到来,试验就可以开始了。现在,惟一使他保持隔离的围墙就是干扰场;在外面,聚集在一起来看他的猪族人可以看到发生的一切。但是,只有他们才在露天进行观看。或许是考虑到猪族的微妙感情,或许这样可以在人类与残忍的猪族仪式之间有一堵隔墙,人类都聚集在实验室内;从那里,他们可以通过一扇窗户和监视器看到发生在格拉斯身上的实际情况。格拉斯等到身穿防护服、手拿木刀的兄弟在他身边站好,他便撕碎卡匹姆草放在嘴里咀嚼起来。卡匹姆草具有麻醉性,可让他的痛苦减轻些。不过,一个兄弟咀嚼着不含德斯科拉达病毒的土生青草进人第三种生命形态,这还是第一次。如果埃拉的新病毒没问题,那么这里的卡匹姆草就会像以前含有德斯科拉达病毒的卡匹姆草那样产生作用。“如果我能够进入第三种生命形态,”格拉斯说,“这个荣誉属于上帝和他的仆人普朗特,而不是我。”

  格拉斯选择用最后一句话来赞美普朗特是恰如其分的。但他的客气却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人类中的许多人想起普朗特的牺牡时,就忍不住痛哭流涕。虽然难以解释猪族人的感情,但安德毫不怀疑,聚集在外面的猪族人发出的叽叽喳喳声也是在哭泣,或者是与回想起普朗特相关的某些其他情感。不过,格拉斯认为此事没有他的荣誉是错的。每个人都清楚试验可能失败,尽管理由充满希望,但埃拉的雷科拉达能否把一个兄弟引导到第三种生命形态尚不能确定。

  身穿防护服的兄弟举起刀开始工作。

  安德想,这次不该由我来操刀了。谢天谢地,我用不着挥刀来结束一个兄弟的性命了。不过,他没有像实验室里许多其他人一样把目光移开。他对鲜血和血块已见惯不惊,尽管令人不快,但他至少觉得尚可忍受。格拉斯能够忍受去做的,安德就能够忍受去见证。那也是死者的代言人应该去做的事情,不是吗?见证。他尽量目睹了这场仪式:他们活活地剖开格拉斯的躯体,把他的器官种在土中,以便在格拉斯的精神还活着的时候树就开始生长。在整个过程中,格拉斯没有因为痛苦而发出声音或者移动。要么是他的勇气超出了想像,要么是雷科拉达在卡匹姆草中产生了作用,维持了它的麻醉性。

  仪式终于结束了。把格拉斯带到第三种生命形态的兄弟们回到了隔离室;一旦他们的防护服上没有了雷科拉达和杀毒细菌,他们就在实验室里脱掉衣服,回归裸露状态。他们显得很严肃,但安德觉得能够看出他们隐藏着的兴奋和得意之情。一切进展顺利。他们感觉到,格拉斯的身体对他们有了反应。几小时、也许几分钟内,幼树的第一批树叶应该长出来。他们心中对此确信无疑。

  安德也注意到,他们中有一个是牧师。他不知道主教得知后会说什么。老主教佩雷格里诺为了吸收异族加入天主教,确实做了一定的应变,改变了一些仪式和教义,以迎合其特殊需要。但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佩雷格里诺是个老人,他并不赞赏牧师参加这些仪式――这些仪式虽然与耶稣受难情形相似,但仍然不属于得到承认的圣礼。噢,这些兄弟清楚他们在做什么。不管他们是否告诉主教有一个牧师参加了仪式,安德都不会提及;如果在场的人有谁注意到这事,他们也不会提及的。

  不错,树正在生长。他们看见树叶长出来了,生机盎然。但要弄明白它是不是一棵格拉斯活在里面并具有知觉的父亲树,还需要许多小时、也许许多天时间。在等待期间,格拉斯的树必须完全单独生长。安德想,要是我也能找到一个地方离群索居就好了!在那里,我可以不受干扰地破解发生在我身上的怪事。

  但他不是猪族人。他遇到的忧心事不像病毒那样可以灭杀,或者可从他生活中驱走。他的症结在于他的身份,他不知道能否在不毁灭自己的情况下摆脱它。他想,也许彼得和少女华伦蒂代表着完整的我;如果他们消失了,也许会玉石俱焚。我灵魂中有哪些部分,我生命中有哪些行为,可以不视为他们中的一个或另一个在我的体内实施他或她的意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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