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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你母亲临死前曾要求我做出承诺。她说,由于她的全部身心都奉献给神了,因此我帮助你只有一个方式,那就是教导你也要侍奉神。我一生都害怕自己失败,害怕你背离神,最终仇恨神;再不然就是害怕你不值得得到神的启示。”

  这番话深深地震撼了清照的心。她一直认为自己在神面前是渺小的,在神眼里是肮脏的――即使当神没有要求她注视或者查找木纹的时候,也是如此。只是现在她才知道冒的是什么风险:母亲对她的爱。“现在我的一切担惊受怕都消失了。你是一个完美的女儿,我的清照。你对神侍奉得很好。现在,你宣了誓,我相信你会永远侍奉神的。这会给你母亲的在天之灵带来莫大的安慰。”

  会吗?他们在天上是知道我的弱点的。您仅仅看见我没有辜负神的期望,而母亲一定知道多少次我差点辜负了神的期望,知道每当神俯瞰我的时候,我是多么邋遢。

  可是,他似乎沉浸在欢乐之中,因此她不敢向他表明她是多么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原来她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于是,她拥抱了他。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您真的认为母亲听见了我宣誓吗?”

  “但愿听见了。”韩非子说, 如果没有听见,神一定会把誓言的回音保存下来,存储在海贝壳里面,每当她把贝壳放到耳边,就能听见。”

  这种奇妙的讲故事方式是父母小时候一块儿玩的游戏。清照暂时忘记了恐惧,迅速做出回答:“不,神会把我们拥抱时的身体触摸保持下来,织进一张围巾,这样,当冬天来临的时候,她就可以围在肩上。”父亲毕竟没有做出明确的肯定,对此她感到如释重负。他仅仅希望母亲听见了女儿的誓言。也许母亲没有……围巾,这样,当女儿没有实现誓言的时候,她就不会大失所望了。

  父亲亲吻了女儿,然后起身说:“现在,准备接受交给你的任务吧。”说着,他握住她的手,来到书桌旁。他坐在椅子上,她站在他身边;她虽然站着,却比他坐着高不了多少。也许她还没有长到成人的高度,但她希望不再长了。瞧那些在田间背负重担、行动笨拙的大个子女人,她可不想成为她们中的一员。宁做鼠,不做猪。这是多年前牟婆告诉她的话。

  父亲在屏幕上显示出一张星球图。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地区。尽管比例太小,看不清楚具体的行星,但看得出来那地区位于卢西塔尼亚星系的中央。“卢西塔尼亚星处在中央。”她说。父亲点了点头。他输人几个指令。“瞧瞧这个。”他说,“别瞧屏幕,瞧我的手指。这个,再加上你的声音辨认,就是密码,你用这个密码可以登录查看你所需要的信息。”

  她看着父亲输人:“无字碑”。她立刻辨认出该密码的含义。她母亲心灵的祖先是武矍,即中国历史上惟一的一位女皇帝,当武矍的政权被男人们阴谋推翻之后,她悲愤异常,立下遗嘱给自己树立一块没有任何文字的墓碑,意为历史会还她一个公道的。清照的母亲是昔日这位伟大烈女心灵的真正女儿。现在,每次清照输人登录密码,都能够进一步尊崇她母亲的心灵的祖先。由父亲来安排,她倍感舒心。

  屏幕上出现了许多绿色的圆点。她几乎不假思索,迅速地数了数:一共十九个圆点,串在一起,离卢西塔尼亚星有一段距离,但却是从四面八方围绕着卢西塔尼亚星。“那就是驶往卢西塔尼亚星的舰队吗?”

  “那些圆点是五个月前舰队所在的位置。”他又输入信息,绿色圆点全部消失了,“这些圆点是现在舰队所在的位置。”她寻找舰队的位置,但却见不到一个绿色圆点。然而,父亲显然期待她发现什么。“舰队已经在卢西塔尼亚星吗?”

  “飞船就在你看见它们的地方。”父亲说,“五个月前,舰队消失了。”

  “到哪里去了呢?”

  “谁也不知道。”

  “发生哗变了吗?”

  “谁也不知道。”

  “是整个舰队吗?”

  “每一艘飞船。”

  “您说舰队消失了,您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父亲带着微笑瞟了她丁眼:“问得好,清照。你问了一个很好的问题。没有人看见舰队――它们全都在太空深处。所以,它们在形体上并没有消失。就我们所知,它们可能正在航行,而且仍然遵循着航线。仅仅从我们失去了与它们联络这个意义上来看,它们消失了。”

  “安赛波吗?”

  “沉默。一切都同时发生在三分钟之内。传输并没有中断。一个传输即将中断,可是另一个传输却――再也没有到来。”

  “每一艘飞船与每个地方的每一台行星地面安赛波的联络都是这样的吗?这不可能。即使出现了爆炸――如果会有那么大的爆炸的话――但也不可能只是单一的爆炸,因为飞船分布在卢西塔尼亚星周围,彼此相隔十分遥远。”

  “这个,有可能,清照。如果你想像得出如此大剧变――就有可能是卢西塔尼亚星变成了一颗超新星,要过数十年我们才能看见哪怕是最临近星球上的一道闪光。麻烦的是,这将是历史上最不可能出现的超新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可能性很小。”

  “总会出现一些征兆吧。比如星球环境发生变化。难道飞船上的仪器没有监测到什么?”

  “没有。所以我们才认为这不是一个天文现象。科学家们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来。于是,我们把这种现象作为人为的破坏来调查。我们搜寻了对安赛波计算机的渗透,查遍了每一艘飞船上的全部个人档案,搜寻船员中间可能隐藏的阴谋;我们对每一艘飞船发出的每一次通讯都进行了密码分析,搜寻阴谋者之间的某种联络信息――凡是军方和政府能够想到的,都进行了分析,每一颗星球上的警方都进行了调查――我们审查了每一位安赛波操作员的背景。”

  “虽然没有信息发出,但安赛波相互仍然连接着吗?”

  “你认为呢?”

  清照脸红了:“即使使用‘分子分解装置’打击舰队,安赛波相互仍然会连接,因为它们是通过亚原子碎片连接的。即使整艘星际飞船被炸成灰烬,它们也岿然不动。”

  “别难为情,清照。不犯错误的人不是智者,知错必改的人才是智者。”

  其实,此时清照脸红是另有原因的。她觉得头脑里热血沸腾,因为现在她才明白要交给她的是什么任务。但这是不可能的。一个令数以千计更聪明、更年长的人都以失败告终的任务,父亲是不可能交给她的。“父亲。”她悄声说,“我认为是什么?”她仍然希望是―个与舰队失踪有关的小问题。但她知道,在父亲开口之前,她再希望也没用。“对于舰队失踪事件,你必须找到每一种可能的解释,”他说,“并且计算出每一种解释的概率来。星际议会必须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以及如何保证今后永远不再发生。”

  “可是父亲,”她说,“我只有十六岁呀。不是有许多比我更聪明的人吗?”

  “也许正因为他们太聪明了,才不敢尝试这个任务。”他说,“而你,正因为年轻,所以并不幻想自己聪明。正因为年轻,所以敢于想不可能的事情,并且发现它们或许是可能的。最重要的是,神明白无误地给了你启示,我聪明的孩子,我的清照。”

  这正是她害怕的――父亲期待她成功,是因为她得到了神的青睐。但他不知道神发现她是多么的渺小,神是多么地不喜欢她。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成功了,那又怎么样?如果我发现驶往卢西塔尼亚星的舰队在哪里,并且恢复了联络,那又怎么样?如果舰队摧毁了卢西塔尼亚星,那不就是我的过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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