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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卷5 准备好了吗

  “为什么派我去照顾一个大街上长大的、刚满五岁的孩子?”

  “你看过他的测试分数。”

  “非得要把这分数当回事吗?”

  “整个战斗学校的运作程序是以这个测试项目为基础的,毫无疑问,你当然要认真看待他的分数。我查过了,没有一个孩子的测试分数比他高,包括你那个明星学生。”

  “我不怀疑测试的有效性,问题在于测试的人是否靠得住。”

  “卡萝塔修女是个嬷嬷。你再找不到比她更诚实的人了。”

  “再诚实的人也难免偶尔骗一下自己。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到处寻找一个——就一个——近乎完美的孩子。以为一旦找到,就不枉此前的所有努力,她已经想成功想得发疯了。”

  “你别说,真还让她给找到了。”

  “看看她是怎么找到的吧。她在第一份报告里推出的是一个叫阿喀琉斯的孩子,这个——这颗小豆子——只是个替补。然后阿喀琉斯被丢在一边,不再提起——他死了吗?嬷嬷不想给他医腿了吗?——之后她才推荐了现在这粒小绿豆。”

  “‘豆子’是那个孩子称呼自己时使用的名字。有点像你的安德鲁·维京称自己为‘安德’。”

  “安德鲁·维京可不是我的。”

  “豆子也不是卡萝塔修女的。如果她要捏造分数或者在测试过程中舞弊,那她早把其他孩子推到计划里来了,我们也早就知道她不可靠了。她从来没有做过那样的事儿。她总是把自己选出的最有希望的孩子刷下去,为他们在地球上安排另外一个不属于学校计划内的去处。我觉得你之所以不乐意,是因为你现在把所有的关怀和精力,都放到了那个叫维京的男孩身上,不想再分心。”

  “你定制什么床,我就非得睡什么床啊?”

  “我刚才的话不一定妥当,你多多包涵。”

  “我当然会给这个小不点儿机会,尽管我根本不相信这些测试分数。”

  “不仅要给他机会,还得让他进步。测试他,考验他,别让一棵好苗子毁掉。”

  “你还不大了解我们的训练情况。我们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对他们进行的任何测试和考验,都是为了使他们不断进步。”

  ***

  卡萝塔修女流着泪告诉豆子该出发了。相比之下,豆子反而显得更平静一些。

  “我知道你有点害怕,豆子。没事的。”她说,“你在那里会很安全,能学到很多东西。你会陶醉在知识的海洋里,一到地方,你就会喜欢上那里。你只管做你应该做的,不用挂念我。”

  豆子眨眨眼,想:她觉得我现在很害怕,我走了以后会想她。为什么她会有这些想法?是我的言行给她造成了这样的印象吗?

  他现在对卡萝塔修女已经没什么感觉。刚刚遇到她时,他可能还愿意接受她的同情。她和蔼可亲,给他吃的东西。她保护他,帮助他。

  但是,当豆子找到看门人帕勃罗时,卡萝塔修女却从中作梗,阻止他和自己以前的救命恩人谈话。之后也并没向豆子转告帕勃罗说过的只言片语。而且关于那个“整洁的地方”的情况,她也一直瞒着不说。

  从那时起,豆子对她的信任就消失了。他不知道她收留自己的目的何在,可能牵扯到一件豆子自己不情愿做的某种事情吧,但她不告诉他真相。她对他保密,像阿喀琉斯一样。

  所以接下来的几个月,她虽然一如既往地教导他,他却感到与她的距离越拉越大了。他学会了她教授的全部知识——另外还自学了很多她没教过的东西。

  他知道她的眼泪发自真心。她的确疼爱豆子,分别以后会想念他。毕竟他是个理想的孩子,温顺,灵敏,听话。对她来说,这正是“乖孩子”的特点。但对豆子来说,这只不过是他换取食物和学到知识的一种手段罢了。他可不是笨蛋。

  为什么她认为豆子现在应该害怕呢?因为她在为他的未来担心。这说明战斗学校里一定有些吓人的东西。他必须小心从事。

  她又为什么认为豆子会想念她呢?因为她会想念豆子。她不能想象他的感受会与她不同。她在想象中设定了他应该有这种反应。就像她有时和豆子一块儿玩那种“角色扮演”游戏一样。豆子听她讲过她的童年生活,无疑,她是在一个从不缺衣少食的家庭里长大的。豆子在街头生活时,从来不会为了训练想象力而去扮演什么角色。他要想象的是获取食物的计划,还有怎样才能让自己逐渐被一个团伙接受,以及在得不到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如何存活。那是她的游戏。让豆子扮演一个嬷嬷原来从没见过的圣子的角色,让豆子扮演一个离别时会哭泣的孩子——他现在不哭是因为他对新学校和他的第一次太空旅行心存畏惧,这使他的感情受到了抑制。总之吧,她想让豆子扮演一个爱她的孩子。

  明白了这一切,豆子做出决定:就算她对自己的想象深信不疑,那对他豆子也毫无害处。就像波可当时收留我一样,尽管我在团伙里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我毕竟不会给她带来伤害。那么,她爱相信什么就让她相信去吧。

  这样一想,豆子从椅子上溜下来,绕过桌子走到卡萝塔修女身边,尽可能伸长胳膊拥抱她。她把他抱上膝头,紧紧搂住他,泪水滴到他的头发里。

  过了一会儿,他溜下她的膝头。修女擦了擦眼睛,起身牵着他的手,领他到正等着他的士兵和小轿车那里去。

  他向汽车走过去时,两个穿制服的男人迎面走过来。他们身上的制服,不是那些爱踢孩子屁股的、在街上挥舞棍子的巡警穿的那种灰色制服,而是天蓝色的。这是国际联合舰队的制服,看上去一尘不染。围着看热闹的人流露出的神情,更多的是羡慕而不是畏惧。这制服象征着太空的权力和人类的安全。

  但是他太矮小了,当他们埋下头注视他的时候,他真的感到有点害怕,不由得把卡萝塔修女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

  一个士兵弯下腰,要抱他上车。豆子恶狠狠地瞪着他,把他瞪了回去。“我自己能行。”他说。

  士兵点了点头,直起身来。豆子一只脚跨上轿车的踏板,使劲把整个身体往上撑。踏板离地面很高,他搭手的地方又滑,很难抓紧。但他还是做到了,并在小车后座的中间坐好。对于豆子来说,车上只有这个位置能看得见车外。坐在这里,他的视线可以从前座的空隙中穿出去,看清楚小车往哪儿开。

  一个士兵在驾驶座上坐好。豆子以为另一个士兵会坐到自己旁边来,说不定不准他坐在后排中央。但他坐到了前排另一个座位上,把后排座位全留给了豆子一个人。

  他向车窗外的卡萝塔修女望去。她还在用手绢擦着泪眼。她对他轻轻地挥手。他也举起手挥了挥。她的眼泪又涌上来了。小车在路面的磁轨上滑行起步,不久就离开城市,以每小时一百五十公里的速度穿越乡村,朝阿姆斯特丹机场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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