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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过了一会儿队员们才意识到安德指的是战斗比赛,而不是模拟训练。是不是搞错了,他们喊道,从来没有哪支战队连续两天参加战斗比赛。

  他将命令递给A组组长“苍蝇”莫洛,莫洛看了一眼,立即高声发令:“急冻服!”然后开始换装。

  “为什么你不早点通知我们?”韩楚问道,只有他才敢向安德提出疑问。

  “我想你需要洗个澡。”安德说,“昨天狡兔战队声称我们全靠身上的臭味才取得胜利。”

  听到这话的队员们都哄笑起来。

  “你是洗完澡回来后才发现那张命令的,是吗?”

  安德望向声音来源,是豆子。他已经穿上了急冻服,傲慢无礼地盯着他。想报复我吗,豆子?

  “当然,”安德轻蔑地说,“我不像你离地板那么近。”

  四周响起一片更大的笑声,豆子被激怒了。

  “很显然,老规矩已经靠不住了。”安德说,“所以你们最好在任何时候都要做好战斗准备。但是,虽然我不能假装喜欢他们这样对待我们,但我对一件事非常满意——就是我有一支能打硬仗的队伍!”

  从那以后,就算他要他们不穿太空服跟他到月球上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追随他。

  佩查并不是卡恩·卡比,她的战队更加灵活,对安德神出鬼没的攻击适应得很快。在战斗结束时,安德有三名队员被冰冻,另外还有九名队员失去活动能力。但在最后,佩查却没有大方地向他表示祝贺,她眼中的愤怒似乎在说,我是你的朋友,你就这样羞辱我?

  安德装做没有注意到她的愤怒。他想,经过几场战斗后,她会意识到实际上她给他造成的损失是别人无法做到的。但他仍旧从她身上学到了某些东西。在稍后的训练中,他会教他的小队长如何应付佩查对他们施展的诡计。至于佩查,他们很快就会再次和好。

  他希望如此。

  这个星期结束时,飞龙战队已经在七天内打了七场战斗。比分是7胜0负。安德的损失从未超过和凤凰战队作战时的损失,还有两场战斗他甚至没有一名队员被冰冻或失去活动能力。现在没有人再认为他排在战绩榜第一名的罕见成绩是侥幸得来的,他以闻所未闻的优势击败了最出色的战队。其他战队长早已对他刮目相看,有少数几个人每次吃饭时都坐在他身边,认真向他请教他是怎么在最近的一场战斗中击败对手的。他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们。他相信少数战队长将会按照他的思路来训练他们自己的战斗小组长和队员。安德和这少数几个战队长聊天时,更多战队长则聚在被他击败的对手周围,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出安德的弱点。

  很多人对安德产生了嫉恨情绪,他们恨他这么年轻就这么出色。跟他一比,他们的胜利就不值一提了。他在走廊经过他们时,从他们脸上看到了这股怨恨;接着又发现在战队长食堂里,他一坐下,桌边的一些人就会起身坐到别的桌边;在游戏室里有人有意用手肘撞他,他进出体育馆时有人故意绊倒他,他经过走廊时则有人用湿纸团从后面掷他。他们知道无法在战斗室里打败他,所以用别的方法折磨他。只要出了战斗室,他就不再是一个巨人,只是个小孩子。安德瞧不起他们的行径,但在内心深处,他很怕这些人。这种情绪隐藏得如此之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彼得从前就常用这些小手段折磨他,安德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家里一样。

  当然,这些折磨只是小事。安德说服自己把这些当作对他的赞扬。其他战队现在已经开始模仿安德的战术,大部分士兵都学会了屈起膝盖攻击。原来的集群进攻模式被打破了,更多的战队长开始派遣他们的小组沿着墙壁移动。但没有人像安德一样建立五个小组的编制。这是他的一点小小的优势,对手总是考虑怎样防御四个小组的攻击,常常忽略了第五个。

  安德已经把所有零重力下的战术技巧教给了他们,他还能从什么地方学到新东西呢?

  他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录像室,那里存放了大量马泽·雷汉和其他伟大的指挥官在前两次入侵战争时的宣传片。安德提早一个小时结束日常训练,让他的小组长们自由训练各自的队员。通常他们会进行一些模拟战斗,小组对抗小组。安德留下来看了一会儿,直到认为他们做得不错,然后便离开战斗室,研究以往的战例。

  大部分的录像片都是垃圾,无非是雄壮的音乐伴随着指战员们英勇作战的身影,还有一些太空舰队摧毁虫族据点的镜头。但在里面他也找到了一些有用的片断:像光点一样遥远的飞船在漆黑的太空中编队行动,更有用的是,飞船侧舷的灯光照亮了屏幕,显示出整个战场的景象。在录像片里很难立体地观察整个战斗的经过,片断通常很短,而且没有配上解说。但安德开始留意到虫族舰队的高明之处:如何以看似毫无规律的飞行路线来混淆视线,怎样制造圈套,用假撤退将联盟飞船引入陷阱。有些战役被编辑成多个片断,储存在多盘带子上。

  通过按顺序反复观看,安德可以重组整场战役。他开始注意到一些官方评论从未提到过的事情。他们总是尽量渲染人类取得的胜利,以唤起人们的自豪感和对虫族的厌恶,但安德开始怀疑人类最后到底是怎么取得胜利的。人类的飞船笨重而迟缓,他们的舰队对新战况的反应缓慢得令人无法忍受,而虫族的舰队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整体,情况稍一改变,它们能够立刻作出反应。当然,第一次入侵时期,人类飞船完全不适合快速对战,但虫族的飞船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到了第二次入侵时,双方的飞船和武器才更加敏捷、致命。

  安德现在是从虫族身上而不是从人类身上学习战术和策略。向它们学习,安德感到既羞且惧。它们是最可怕的敌人,丑陋、危险、令人憎恶。但它们打起仗来是真正的行家——幸好只是一定程度上的行家。虫族似乎总是死抱最基本的战略战术原则不放——在最重要的战场上投入尽可能多的兵力兵器。下级军官做不出什么让人大吃一惊的事,既不会闪现出天才的火花,也不会大失水准干蠢事。看得出来,虫族军队的纪律约束极严。

  有一件很奇怪的事,虽然有关马泽·雷汉的传说数不胜数,但只有极少数录像带记录了他的战斗。从战事早期的带子上看,与虫族威力无比的主力舰队一比,马泽·雷汉的舰队简直小得可怜。那时虫族已经在彗星防御带击溃了人类舰队的主力,将人类飞船一扫而空。人类的战略对它们来说只是个笑话——这些影片经常播放,以激起人们对虫族的恐惧和愤怒。然后人类的抵抗力量仅剩下马泽·雷汉在土星边上的小舰队,人类已经处于毁灭的边缘,就在这时——

  马泽·雷汉小小的巡洋舰一次射击,一艘敌军的飞船爆炸开来。录像上显示的只有这点东西。陆战队攻入敌舰的镜头倒是很多,里面倒着无数虫人的尸体,但没有拍下虫族士兵击毙人类士兵的镜头,有的话也是剪接插入的第一次入侵时的镜头。安德非常沮丧,马泽·雷汉取得胜利的影片显然是经过剪辑的。战斗学校中的学员本来可以从马泽·雷汉身上学习大量的东西,但每样和他的胜利有关的事情都隐藏在影片背后。这种隐瞒对希望通过学习达到马泽·雷汉那样成就的学员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没多久,安德一遍又一遍观看战斗录像的事传遍了整个学校,录像室变得人满为患。绝大部分都是战队长。他们看着安德看过的录像,假装明白为什么他要看这盘带子,又从中学会了什么。安德什么都没说。甚至在他用不同的带子播放同一场战役的七个不同场景时,只有一个战队长试探地问:“这些带子都是同一场战役的吗?”

  安德只是耸耸肩,似乎说这根本无关紧要。

  在第七天训练的最后一个小时,也就是安德刚打赢了第七场战斗以后几个小时,安德森少校亲自来到录像室。他将一张纸片递给一个坐在那儿的战队长,然后对安德说:“格拉夫上校希望立刻在他的办公室见到你。”

  安德站起来,跟着安德森穿过走廊。安德森锁上将学员与教官隔开的大门。他们来到格拉夫的办公室,他正坐在那张和钢地板钉在一起的转椅上。他又胖了一圈,即使在坐直的时候,肚子仍然溢出于两边的扶手。安德想起他以前的样子。第一次见到他时,格拉夫看上去一点也不胖。仅仅过了四年。看来时光和压力对这位战斗学校的老板可一点也不客气。

  “从你的第一场战斗算起,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天。”格拉夫说。

  安德没有回答。

  “而你已经打赢了七场战斗,每天一场。”

  安德点点头。

  “你的成绩好得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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