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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我想试试唤醒他。要是你对他用药,他只会陷得更深。”

  “呣……干吧,只要别用斧头就行,然后咱们再来试试我的法子。”

  “好的,先生。”吉尔跪下来,试着展开史密斯的四肢。她成功了,哈肖不由得一挑眉毛。吉尔将史密斯的脑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请你醒来,”她轻声说,“我是你的水兄弟。”

  史密斯的胸口缓缓升起,叹息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接着睁开了眼睛。他瞧见吉尔,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可一看到其他人,笑容便倏地消失了。

  “没关系,”吉尔赶紧说,“他们是朋友。”

  “朋友?”

  “对,他们全都是你的朋友。别担心——还有,别再离开。已经没事了。”

  他静静地躺着,睁眼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看上去就像蜷在主人腿上的猫咪一样心满意足。

  二十五分钟之后,两位病人都上了床。哈肖让吉尔服下一片药,但药效发作之前,她已经告诉了对方不少情况,哈肖立刻明白敌人很快会尾随而至。他看了看吉尔开来的车。车身上写着:雷丁出租——各种陆上交通工具,动力恒久——租用真正的荷兰飞车!”

  “拉里,围栏通电了没?”

  “没有。”

  “通上。然后擦掉那辆破车上的所有指纹。天黑以后把车开到雷丁的另一头——最好一直开到兰开斯特,找条沟把它扔那儿。然后去费城,再到斯克兰顿,从那儿飞回来。”

  “没问题,朱巴尔。我说——他真是火星来客吗?”

  “最好祈祷他不是。假如他是,你又在处理掉那辆车之前被逮住,他们就会把你和他联系起来,拿喷灯伺候你。我认为他是。”

  “明白了。还有什么吩咐,回来的路上顺便抢家银行?”

  “行啊,这么做才保险嘛。”

  “好的,老板。”拉里有些迟疑,“介意我在费城过夜吗?”

  “随你便。可是,以上帝的名义,费城能找到什么夜生活?”哈肖转过身,“速记!”

  吉尔一直睡到晚餐的时候,醒来时只觉神清气爽。她嗅了嗅从头顶的窗户飘进来的空气,猜到一定是医生用一剂兴奋剂抵消了先前的镇静剂。在她熟睡时,有人脱下了她脏兮兮的破衣服,还留下一套晚装、一双凉鞋。衣服很合身;吉尔推测这身衣服大概属于那个叫米丽安的女孩。她泡了个澡,化过妆,梳好头发,下楼走进起居室,感到自己焕然一新。

  朵卡丝蜷在一把椅子里绣花边;她朝吉尔点点头,继续做手头的活计,仿佛对方原本就是家里的一员似的。哈肖正拿一个灰白色的瓶子调酒。“来一杯?”他问。

  “喔,好的,谢谢。”

  他拿过两个大鸡尾酒杯,往杯里倒满酒,其中一杯递给吉尔。“是什么?”吉尔问。

  “我的独家配方。三分之一伏特加,三分之一盐酸,三分之一电解水,两品脱盐再加一只腌甲虫。”

  “还是来杯威士忌加冰的好。”朵卡丝建议道。

  “少管闲事。”哈肖说,“盐酸有利于消化,甲虫能补充维生素和蛋白质。”他举起酒杯,庄严地说,“为咱们即将绝种的高贵自我干杯!”他将酒一饮而尽。

  吉尔试着啜了一口,接着又多喝了些。无论配方如何,这东西似乎正是她所需要的;适意的感觉从肚子一直扩散到四肢。她喝下约摸一半,哈肖又为她斟满。“去看过咱们的病人没有?”他问。

  “还没有,先生。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我几分钟前刚去瞧过,睡得像个婴儿。我想我应该重新给他起个名字,叫他拉撒路【②】。他会想下来吃晚餐吗?”

  【②拉撒路:《圣经》中起死回生的人。】

  吉尔沉吟着:“我不知道,博士。”

  “嗯,他醒了以后就知道了。他可以和我们一道用餐,在他自己房间里吃也成。这里是自由之厅,亲爱的。每个人都可以随心所欲……直到干出什么我不喜欢的事儿,我就把那家伙踢出去。这倒是提醒了我:我不喜欢人家叫我博士。”

  “先生?”

  “哦,你并没有冒犯我。只不过那些家伙已经搞出什么民间舞蹈比较学和高级假饵钓鱼学之类的博士学位来,于是我那臭烘烘的自尊心发作,不许我再用这个头衔了。我不喝加水的威士忌,也不碰注水的学位。叫我朱巴尔就成。”

  “噢。可是医学的学位并没掺水啊。”

  “那就应该另外给它取个名字,免得大家把它跟游乐园监督混为一谈。小姑娘,你为什么对这个病人感兴趣?”

  “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博——朱巴尔。”

  “你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没告诉我原因何在,吉尔。我看见过你跟他讲话的样子。你爱上他了?”

  吉尔倒抽了一口气,“什么,这太荒谬了!”

  “一点也不。你是个大姑娘,他是个小伙子——天造地设嘛。”

  “可是——不,朱巴尔,不是那样的。我……唔,他是个囚犯,我认为——或者说本认为——他有危险。我们希望他能享有应有的权利。”

  “呣……亲爱的,我对任何不涉及利益的兴趣都有些疑心。看上去你的激素分泌挺平衡,所以我猜你心里装的要么是本,要么是那个可怜的火星小伙子。最好先分析分析自己的动机,再决定要往哪儿去。与此同时,你想要我做些什么呢?”

  这个问题如此宽泛,让吉尔很难回答。自从她破釜沉舟开始行动以来,满脑子里净是逃跑,其余完全是一片空白。她没有任何计划。“我不知道。”

  “我猜也是。我推测你大概不想丢了执照,所以自作主张,从蒙特利尔送了个信给你的护士长,说家里有人生病,你请求休假。可以吧?”

  吉尔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轻松。先前她一直把所有关乎自己福祉的忧虑都埋在心底,可内心深处却总不大踏实,老为自己的职业生涯担惊受怕。“哦,朱巴尔,谢谢你!”她又加上一句,“我还没开始怠工呢,今天刚巧轮到我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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