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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我的脑子总算开始慢慢转动起来了……一次性空投一百万人……

  “为什么问我?”我说,“这好像是个医学问题。”

  “当然。我只是觉得——嗯,对这个问题,你好像已经想出了办法——”他打住没往下说。

  “谢谢你的信任。”我的大脑同时奋力思考两个问题,一时间纠缠在一起,交通一片混乱。红区有多少人口?

  “是不是这么回事,”我说,“假如你得了这种病而我没有,我不可能从你这儿传染上?”

  他回答说:“至少不那么容易。假如从我的喉咙里取出一个活体黏液涂片,放到你的嗓子里,你很有可能传染上。如果我把我的静脉割开,将微量的血输到你的静脉里,你一定会感染上这种病。”

  “直接接触,对吗?”一个伞兵能为多少人做这种事?十个?二上?三十?还是更多?“如果只有这一个困难,那就没问题了。”

  “什么?”他问。

  “鼻涕虫遇到好久没见面的另一只鼻涕虫时所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结合,交换基因组分!”

  “‘直接会谈’,我总是爱用这种说法。你觉得这种病也可以通过成对结合传播吗?”

  “我觉得?我可以肯定!就在这儿的实验室,我们已经演示过:生物体相互接合期间会交换活体蛋白。它们不可能躲过这种直接传播,我们可以让整个群落一下子感染上病毒。我自己怎么没想到?”

  “别半生不熟就端上桌。”我说,“最好先试一下。但我想,这种方式会有效。”

  “一定会,一定会!”他转身要走,又停下来。“哦,尼文斯先生,你是否介意——我知道这么要求有些过分——”

  “什么?快说,我还没吃早饭呢。”

  “嗯,能否请你考虑一下,由我在今天早上的报告里宣布这种传播疾病的方式?功劳归你,报告中一定会说明的。将军对我的报告期望很高,有了你的意见,这份报告就完整了。”他一脸渴望,差点把我逗乐了。

  “我一点儿也不介意。”我说,“这是你的专业。”

  “您真宽厚,我日后一定报答您。”他满心欢喜地转身走了。我也很高兴,开始觉得自己像个“天才”。

  脑子里把这次大规模空投的各大要素整理清楚后,我这才开门进了我们的小卧室。玛丽睁开双眼,向我露出天使般的微笑。我俯身理了理她的秀发说:“你好啊,我亲爱的小甜心,你知不知道你丈夫是个天才?”

  “知道。”

  “真的?你从来没这么说过。”

  “你从来没问过我呀。”

  黑兹尔赫斯特真是给我面子,他在报告中使用了“尼文斯传病媒介”这个专业术语。看来应该由我发表评论了,父亲已经在朝我这个方向看了。

  我开始发言:“我同意黑兹尔赫斯特博士的意见。验证性实验已经准备就绪。不过,博士的报告中还有些问题没有涉及,这是他有意留给我们讨论的,因为这些问题并不属于医学范畴。整个泰坦星人会通过接触一次性地感染上瘟疫,但还有个时间问题。时间是非常重要的,我应该说至关重要。”

  吃早饭时我已经打好了腹稿,连在哪些地方停顿都想好了。玛丽在吃饭时没有跟我闲聊,真是谢天谢地!

  “——需要在多个人口密集的中心地带传播病毒。如果我们希望真正拯救红区的所有人,就有必要尽力让整个鼻涕虫群落几乎同时感染上病,这样才能保证营救小组在鼻涕虫不再有威胁之后进入红区,并赶在寄主发病的危险期之前用抗毒素将他们救活。这一问题用数学分析来解决比较合适——”说到这儿,我暗想:萨姆你这个家伙,真是个老骗子,冒充内行,你就是用电子积分器拼命算上二十年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这件事该交给分析部门来办。下面我来简要定义一下各因子:把传染源的数量定为‘x’,把大量的空投人员数定为‘y’。会有数量不定的多种同时营救办法,当然最佳方案取决于各因子的计算结果。目前还没有进行过精密的数学计算——”其实我已经尽我的最大努力用计算尺算过,但我并没有提及,“——我自己对鼻涕虫的习性再了解不过,基于这段不幸的经历,我的估计是一”

  他们听我继续往下说,会场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如果在场这些赤身裸体的人身上有针的话。

  我提出了对“x”的估计,这个估计有些偏低,这时将军打断了我的话,“尼文斯先生,我认为我们可以保证为你提供足够的志愿者来充当传病媒介。”

  我摇了摇头,说道:“将军,不能征用志愿者。”

  “我明白你为什么要反对。这种病在志愿者身上产生作用需要一定时间,而时间对志愿者本身的生命安危也是至关重要的。但我觉得我们能够克服这一困难,在他的身体组织里嵌入抗毒素胶囊之类的药物。我相信工作人员能研制出这种药。”

  “这一点我也相信,”但我没说我反对的真正原因是对人类被鼻涕虫附体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反感,“您不能用人类志愿者,先生。鼻涕虫知道寄主所有的心理活动,这样一来他不但不可能参加直接会谈,还会口头警告其他的鼻涕虫。”我也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但听起来满有道理,“不,先生,我们得用大批像猴子、狗之类的动物,这些动物不会说话,而且体形大到能容纳一只鼻涕虫,趁着鼻涕虫还没明白过来就将整个红区感染上疫病。”

  我继续迅速勾勒出最后一次空投的蓝图,而且形象地将其称之为“解脱计划”。“可以这么认为:一旦确认有足够剂量的抗毒素来供给第二次空投,第一次空投,也就是‘解脱计划’就可以开始了。不到一周的时间里,美洲大陆上就将不会再有活着的鼻涕虫。”

  虽然没有人鼓掌,但我还是能感到他们对我的敬意。

  将军终止了会议,又匆匆离开,给空军上将雷克斯顿打了个电话,然后派助手邀我与他共进午餐。我捎话说如果也邀请我的妻子,我很高兴赴宴,否则我不能接受邀请。

  爸爸在会议室外等我。“嘿,我的发言怎么样?”我问他,急于知道他的反应。

  他摇了摇头说:“萨姆,你把他们摆弄得团团转。你有政治家的素质。不,我想我会签约雇你来拍摄二十六周立体电视。”

  我竭力掩饰住内心的喜出望外。我在会议已酣畅淋漓地表达出了自己的全部看法,连个顿都没打。我觉得自己脱胎换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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