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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这话是冲我说的,我照办了,但玛丽也向后退了一步。她喃喃低语:“有一艘飞船,巨大的发着光的飞船——”老头子对她说着什么,我却听不到她是怎么回答的。这回我在原地老实待着,没有打断他们。看得出来他并没有伤害玛丽。尽管我的心情很乱,但我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足以让老头子在敌人的老巢中仍旧不管不顾,把全副精神放在玛丽身上。

  他继续和玛丽淡活,语气中透着安慰与执著。玛丽平静下来,好像陷入一种倦怠之中,这时我才听得到她回答老头子的问话。过了一会儿,她开始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仿佛得了多语症,不停地宣泄内心的情感。老头子只有偶尔才会打断她,给她一些提示,鼓励她说下去。

  我听到身后有人沿通道爬过来,忙转身掏出枪,强烈地感到我们被包围了。就在开枪前的一刹那我才意识到这人是那位无处不在的年轻军官,我们让他在外面守着。

  “快出来!”他急切地喊着。他从我身边挤过去走进房间,冲老头子又喊了一遍。

  老头了看来已经到了狂怒的边缘,吼道:“闭嘴,别捣乱。”

  年轻人却坚持说:“您一定得出去,先生。指挥官吩咐你们务必马上出去,我们在撤退。指挥官说他随时可能使用毁灭弹。如果我们还在里面——‘嘭’的一声就炸没了!我要说的就这些。”

  “很好,”老头子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我们就来。出去告诉你们的指挥官一定顶住,直到我们出去为止。我有至关重要的情报。孩子,帮我来抬玛丽。”

  “好,好的,先生!”年轻人同意说,“但是要快!”他匍匐着离开了。

  我扶起玛丽,把她抱到房间收窄成为管子的地方。她看上去几乎失去了知觉,我把她放下。

  老头子说:“我们得把她拖出去,看来她不会马上醒。这么着——我把她扶到你背上,你驮着她爬。”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摇晃着她。“玛丽。”我大声喊着,“玛丽!你听见了吗?”

  她睁开双眼,“怎么了,萨姆?”

  “亲爱的,我们必须撤离,马上行动!你自己能爬吗?”

  “能,萨姆。”她又闭上眼睛。

  我又不停地晃她。“玛丽!”

  “什么,亲爱的?什么事?我太累了。”

  “听着,玛丽——你一定要从这里爬出去。否则鼻涕虫就会抓住我们,你明白吗?”

  “好的,亲爱的。”她这次倒没闭眼,但目光中一片茫然。

  我示意她顺着管子爬,我跟在身后。每当她胆怯或慢下来我就拍打她。我抬起她,拖拽着走过鼻涕虫的房间,接着又爬过我认为的控制室。经过被死去的精灵阻塞的管子时,她停了下来。我从她身边爬过去,把精灵的尸体搬开,塞进支线管道。这次可以肯定他身上的鼻涕虫已经死了,完成这件事令我作呕。我不得不再次打她,让她配合我。

  经过无休止的噩梦般的艰难挣扎,我们终于到达最外面的一道门,四肢感觉像灌了铅似的。早已守候在那儿的年轻军官帮我把她拉上去,我和老头子则推的推、抬的抬。我助老头子一臂之力登上去后,自己也跳了出来,然后一把从年轻人手中接过玛丽。外面天早已黑了。

  回去时走了很长一段路,经过被飞碟压毁的房子,绕过茂密的灌木丛,这才踏上海滨公路。我们的车不见了,不过不要紧,我们已在匆忙间不知不觉躲入一只“泥龟”坦克。刚刚躲好,我们的头顶便爆发了空战。坦克指挥员按下按钮,隆隆地驶离海堤,不断后退,没入水中。十五分钟以后。我们进入了“富尔敦号”水下巡洋舰。

  过了半个小时,我们在莫比尔基地登陆。我和老头子在“富尔敦”的军官公共休息室用过了咖啡和三明治,几名海军紧急服役妇女队的志愿军官已经把玛丽带到妇女生活区照料。我们离开时她看来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加入到我们的行列。

  我问她:“玛丽,你没事了吧?”

  她冲我微微一笑。“当然了,亲爱的,为什么不呢?”

  一艘小型指挥飞船和护卫队将我们带出此地。我本以为我们会回总部,或者华盛顿(可能性更大)。我没问老头子,他也没心情讲话。我只要握着玛丽的手就心满意足了。

  飞行员飞了一个民用飞行器做不出来的高难动作——空中高速飞行,然后钻进山洞,陡然急停。就这样,我们进入了山里的一个机库。

  “我们这是在哪儿?”我问。

  老头子没有作答,走出飞船,我和玛丽急忙跟上。机库不大,只能容纳十几艘飞行器。有一座引人注目的发射平台,还有一台独立发射架。机库里只停了另外两艘飞船。警卫过来示意我们继续朝后走到一扇镶在原生岩石内的门,穿过这扇门后,我发现我们来到了一间候见室。一个看不见说话人的刺耳声音命令我们脱下本已所剩无几的衣装。我对自己全身赤裸并不介意,但实在不愿去掉枪械和电话。

  我们继续向里走,碰见一个全身衣物只有一块下士臂章的年轻人,臂章上有三个V形加上十字彤图案。他把我们转给一个穿得更少的女孩,她的上尉臂章上只有两个V形。这两个人都很留意玛丽,两人都产生了典型的性反应。我想这位下士一定很乐意由上尉接手处理我们的事。

  “你们的信息我们已经收到了。”上尉说,“斯蒂尔顿博士在等你们。”

  “谢谢,女士。”老头子答道,“越快越好,请问在哪儿?”

  “请稍候。”说完,她走到玛丽身边,把她的头发摸了一遍,“要知道,我们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她语气中不无歉疚。不知她有没有发现玛丽的大部分头发都是假的,反正她什么都没说,玛丽更是毫无畏缩。检查完之后她说,“行了,我们走吧。”她本人的头发剪成灰色的波浪形,像男人一样短。

  “好的。”老头子答道,“不,孩子,你只能走到这儿。”

  “为什么?”我问。

  “因为你上回差点把事情弄成一团糟,”他简短地回答,“现在给我闭嘴。”

  上尉说:“军官餐厅就在左手第一条走廊,你为什么不上那儿等着?”

  我听从了她的建议。路上我看见一扇门上端端正正地绘着巨大的红色骷髅,还印着“警告——此门内有活鼻涕虫”的字样,然后还有一行小字“有资格的人方可入内——使用‘A’程序。”

  我远远地避开这扇门。

  军官餐厅和普通的俱乐部房间差不多,三四个男人和两个女人闲散地坐着。好像没人对我的到来感兴趣。于是我找了张空椅子坐下,觉着在这种地方待着挺不自在,正想喝一杯的当口,一个高大威猛型的男人坐到我身旁。他脖子上的链子除了挂着上校徽章外,还有一枚圣克里斯托夫勋章及军人佩带的身份识别牌。

  “新来的?”他问。

  我点头承认。“你是地方上的专家?”他又问。

  “不知道什么才算‘专家’。我是特勤行动人员。”我答道。

  “什么名字?别怪我这么多管闲事,”他抱歉地说,“我得声明一句,我分管这儿的安全工作。我叫凯利。”

  我告诉他我的名字。他点了点头。“其实你们的人进来时,我看见了。从墙里传出的声音就是我的。现在,尼文斯先生,喝一杯怎么样?简报里谈了你刚才做的事,我觉得你应该喝一杯。”

  我站了起来,问道:“哪怕要杀个什么人,我都得来一杯。”

  “——不过在我看来,”过了一会儿凯利才说,“这儿不需要安全官员,就好比马不需要轮式溜冰鞋一样。信息应当透明化,一有结果就公诸于众。这跟和人类对手交战完全不一样。”

  我评论说他的话听起来跟普通的戴金穗军帽的高级军官不大一样。他笑了笑,一点也没生气。“听我的,孩子,并不是所有的金穗帽都是大家想像的那副德性——他们只是看起来是那副德性而已。”

  我则说,我印象中,空军上将雷克斯顿就是个精明人。

  “你认识他?”上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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