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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瓦尔加斯命人带来一只骑有鼻涕虫的狒狒,把它和长臂猿、黑猩猩关进同一个笼子。直到那会儿,长臂猿一直跟正常的臂猿一样,互相梳理着毛。区别只在于,它们显得过分平静。还有,锐利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可一旦放进去新成员,它们马上围成一个圆圈,脸朝外,进入鼻涕虫对鼻涕虫的直接会议。麦基尔文兴奋地指着它们:“看见了吗?看见了吗?开会不是为了繁殖,而是要交换记忆。这种生物体暂时分开了,而现在重新确认了身份。”

  我完全可以不用他们这种晦涩的含糊之词,照样能把同一件事讲明白:和同类失去联系的主人,重新找到同类之后总是立即进入直接会议。

  “假说!”瓦尔加斯轻蔑地说,“纯粹是假说。它们现在只不过是没有机会繁殖。乔治!”他喊来负责人,让他再带来一只猿猴。

  “把小阿儿带进来吗?”负责人问道。

  “不,我想要一只没感染寄生虫的猴子。我看,就要那只老红毛长臂猿吧。”

  负责人瞥了一眼那几只长臂猿,迅速将目光移开,说道:“啊呀,博士,我想你还是别选老红毛长臂猿吧。”

  “又不会伤着它。”

  “为什么不把萨坦带进来呢?它可是个不听话的讨厌鬼。”

  “好吧,好吧!不过快点,你让麦基尔文博士等急了。”

  于是他们把萨坦这只黑得像炭团的黑猩猩带进来。在别处它也许很放肆,可在这儿就不同了。他们把它塞进笼子里,它四处望了望,背靠着门缩成一团,开始哀叫。

  我不忍心看下去了,这就像目击一场死刑,却又没办法不看。我控制住情绪,男人应该能适应任何环境,为了生存,又脏又累的活也得干。可是,猴子的歇斯底里具有很强的感染力,我真想逃走。

  起初,这些鼻涕虫附体的猿猴什么也没做,它们只是像陪审团一样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萨坦的哀叫变成了低声呜咽,它用手遮住脸。就在这时,瓦尔加斯说:“博士!快看!”

  “哪儿?”

  “露西——那只老母猴,那儿。”他指着说。

  她是这一家感染肺痨的长臂猿中的女家长。她正好背对着我们,我看到她背上的鼻涕虫努力弓起,身体中央出现了一条彩虹色的线。

  鼻涕虫开始像卵一样一分为二。不一会儿,裂变完成了,一只新的鼻涕虫居于她的脊植中央;另一只从她的后背滑下来。她蹲着,臀部几乎挨着地,这只鼻涕虫从她身上滑下,啪嗒一声轻轻落在水泥地上。

  它缓缓地向萨坦爬过去。这只猴子一定从手指缝偷看到了,它哑着喉咙尖叫着,爬到笼子顶部。

  老天哪,它们派了一班打手去抓它。这是四只体形最大的猴子,其中有两只长臂猿,一只黑猩猩和一只狒狒。它们差点把它扯得散了架,将它硬拽下来,脸朝下按到地板上。

  鼻涕虫向它滑得更近了。

  离它足有两英尺远时,鼻涕虫先是缓缓生出一只伪足,像一根沾满黏液的肉茎,眼镜蛇一般四处摇晃着。然后它急速甩了出去。击中了萨坦的脚——其他猿猴立即放开它,然而萨坦却反倒不逃了。

  泰坦星人似乎是通过萨坦脚上的附着点将全身拉过去,先是附到它的脚上,接着向上爬,当爬到脊椎底部时。猴子苏醒了。它刚一在背上安下身,萨坦就坐了起来。它抖抖身体,加入到其他猿猴当中,还停下来打量打量我们。

  瓦尔加斯和麦基尔文兴奋地大谈起来,情绪显然没受丝毫影响。我真想砸碎什么东西,为我,为萨坦,为整个猿族好好出一口气。

  瓦尔加斯坚持认为这证明不了什么,而麦基尔文却认定我们所目睹的正是能改变我们已有观念的新事物。这是一种按照一定方式形成的具有高智慧的生物,在个体或群体特性方面具有永久性和延续性。两人越争辩越糊涂。不管怎样,麦基尔文的理论是这种生物会持续记忆它的所有经历,不仅从它裂殖的那一刻起,而且还能追溯到这一物种起源的时候。他将鼻涕虫形容为单一的生物组织和四维时空结合的综合体,谈话这时变得晦涩难懂,让人晕头转向。

  至于我,对这些既不了解也不关心。诚然,所有这一切都非常有趣,可我只在乎怎样消灭鼻涕虫。我想尽可能快、尽可能多地消灭它们。

  关于连续不断的“物种记忆”这一理论,我只能说,能够准确地回忆你在一百万年前的三月的第二个星期三都干了些什么事情,这样过日子未免太麻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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