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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人群的思想你是可以体会出来的。他们感到了不安,但总统并没有说服他们。参议院议长拿起木槌,看着参议院多数派领袖;按照程序,应该由他提出紧急状态动议。

  出了纰漏。我不知道那位多数派领袖是不是摇了头,或者给了其他什么信号,反正他没有提出动议。延迟使情况变得很棘手,会场乱哄哄的。到处都有“总统先生”和“秩序”的喊叫。

  参议院议长故意疏忽了其他几个人,把发言权给了本党派的一个议员。我认出那个人了——戈特利布参议员。只要是本党提出的议案,就是对他本人处私刑的议案,他都会投赞同票。他以连篇套话开场:在对宪法、权利法案(可能还拉扯上了科罗拉多大峡谷)的尊重方面,他不亚于任何人。他谦逊地提请大家注意他忠心耿耿为国效力的长期历史,然后又唠叨起了美国的历史。

  我还以为他是在拖延时间,好让他的手F就相关问题拿出一套方案——但我突然意识到,他的连篇套话加在一起,居然渐渐有了意义:他在提请终止这次联席会议,启动弹劾并审判美国总统的程序!

  我想,其他人也大致是在同一时间悟出了他的含意;这位参议员的提议包裹在重重陈腐老套的夸夸其谈之下,人们竟然能意识到他的真实意图,这可真是个奇迹。我看着老头子。

  老头子在看着玛丽。

  玛丽带着一种特别急迫的神情回应老头子的目光。

  老头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草草地写了些什么。撕下来揉成一团,扔给玛丽。她抓住纸团,打开看完——递给了总统。

  总统仍然坐着,轻松自得——似乎他交往最久的朋友此时此刻并没有把他的名誉撕成碎片。同时威胁合众国的安全。他戴上他的老式花镜,看了字条,然后不慌不忙地扭过头看了老头子一眼,给老头子使了个眼色。老头子点点头。

  总统用肘轻轻顶了顶参议院议长,他感觉到总统在招呼他,俯向总统。总统和他小声交换了意见。

  戈特利布参议员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地诉说他那深深的歉意,但是友情再深也不能取代更崇高的责任,因此——参议院议长“乓”的一声敲响木槌。“参议员,请听我说!”

  戈特利布露出吃惊的神色,说道:“我的发言还没有结束,我不同意交出发言权。”

  “参议员没有被要求交出发言权。根据美国总统的请求,鉴于你的讲话的重要性,请参议员到台上发言。”

  戈特利布看上去迷惑不解,但也别无选择。他缓慢地向会场前面走去。

  玛丽的椅子挡住了通向讲台的狭窄台阶。玛丽没有乖乖地让开路,而是转过身,搬起椅子,这样不仅没有腾开路,反而挡得更严了。戈特利布停下脚步,她和他撞上了。他抓住她的一只胳膊,两人这才站稳。玛丽对他说了什么,他也对玛丽说了些什么,但其他人谁也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什么。最后他们转过身来,互换位置,他继续朝讲台走去。

  老头子浑身颤抖着,像一条发现了猎物的狗。玛丽抬头看着他,点点头。老头子命令道:“抓住他!”

  我一下子跃过栏杆,像一枝离弦的箭。我猛地扑在他的肩上。

  我听见老头子在喊,“手套,孩子!戴上手套!”我没有停下来戴手套,赤手撕开了参议员的上衣,看到了鼻涕虫在他衬衣下搏动。我把他的衬衣拉下来,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六台立体摄像机也无法完全记录下接下来的几秒钟里所发生的事情。

  我猛击他的耳后,制止他的反抗。玛丽按住他的腿。

  总统站在我旁边,指着鼻涕虫,大声喊道:“看啊!看啊!现在你们都看见了吧。”

  参议院议长站在一旁,呆若木鸡,拿着木槌的手不停地颤抖。

  国会乱作一团,男人叫喊,女人尖叫。老头子站在那里嚷嚷着向总统的保镖们下达命令,好像站在发号施令的舰桥上。

  我们控制了局势。门都锁上了,在场的除了老头子的部下,没有其他武装执法人员。确实有带枪的警官——可他们能干什么?一个年迈的国会议员从衣服里拔出一把肯定应该放进博物馆的左轮手枪,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在保镖的枪口下和木槌的敲打声中,会场终于逐渐恢复了秩序。

  总统开始讲话。他告诉大家,这场令人惊愕的意外给了大家一个看清敌人真正本质的机会,他建议大家排队走过来,亲眼目睹来自土星最大的卫星的泰坦星人。不等他们同意,他就指着前排的人,让他们过去。

  他们过去了。

  我让开路,坐回原来的地方,思考这究竟是偶然还是精心安排的结果。和老头子在一起,你永远也搞不清。难道他早已知道国会被感染了吗?我揉着摔肿的腿,迷惑不解。

  玛丽站在台子上。旁边差不多有二十来个人,还有一个女议员突然歇斯底里大发作。我看见玛丽又向老头子发出信号。这一次,我比他的命令抢先一步。

  若不是旁边就有两个我们的人,我可能又有一场恶斗。这家伙是个年轻壮汉,退役的海军陆战队员。我们把他放倒在戈特利布身边,又是老头子、总统和参议院议长的大喊大叫才恢复了秩序。

  接下来是“检查和搜查”,无论他们愿意不愿意。妇女们到跟前时,我就拍拍她们的背。我抓住了一个鼻涕虫。后来以为又抓住了一个,可这是一个令人尴尬的错误;这位妇女的肩膀胖得圆乎乎的,我猜错了。

  玛丽又找出来两个。随后,议员们排成了一长排,有三百多个。很快便发现,有人故意向后缩。

  不要相信别人说的国会议员都很愚蠢。要想当选得花脑筋,要想继续当下去,那得是个有见识的心理学家。八个带枪的人还不够——应该说有十一个,包括老头子,玛丽和我。如果没有国会组织秘书的帮助,大部分鼻涕虫都会逃走。

  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抓住了十三个,其中十个是活的。只有一个寄主受了重伤。

  自从杰斐逊·戴维斯之后,美国国会从来没有成为杀戮的场所,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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