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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怎么可能?”老头子反问道,“鼻涕虫一直在使用借来的语言。他知道他的寄主所知道的一切;我们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但他还是转过身,换了一种提问的方式,“看——你知道太阳系,你们的星球是在太阳系,还是在太阳系以外?”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说,“所有的行星都是我们的。”

  他绷紧了嘴唇。“唔,”他若有所思地说。“不知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接着说,“没关系;你可以说整个宇宙都是你们的;而我想知道的是你们的老巢在哪里?你们的本部基地在哪里?你们的飞船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可能告诉他,也没有告诉他。我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突然间,他把杆子捅到我的背上;我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接着就消失了。

  “你这混蛋,说!是哪个星球?火星?金星?术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冥工星?”

  他一个一个数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这些星星——而我去过的离地球最远的地方是太空站。当他说到那一颗星星、正确的那颗时,我知道——这想法立刻就消失了。

  “说!”他追问道,“不然就挨鞭子。”

  我听到自己说:“哪个都不是。我们的家在遥远的远方。你们永远找不到。”

  他的目光掠过我的肩膀,接着,他盯着我的眼睛。“我认为你在撒谎,我想需要给你加点料,让你变得诚实点。”

  “不,不!”

  “试试也没有什么坏处,”他慢慢把杆子戳过来,戳到了我的背后。

  突然间,我又知道了答案,而且准备回答,但我的喉咙被什么东西扼住了。然后,疼痛开始了。

  疼痛没有消失。我被撕成了碎片;我要讲出一切,说出一切来阻止我的疼痛——但那只手仍然卡着我的脖子,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剧痛中,我看到了老头子的面孔,闪闪发光,漂浮不定。

  “够了吗?”他问,“要说吗?”

  我开始回答,但我感到嗓子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我看到他又一次伸手去拿那根杆子。

  我突然裂成了碎片,死了。

  他们弯腰看着我。有人说,“他醒过来了。当心,他可能会狂性大发。”

  老头子的脸伸到我面前,露出担心的表情。“你没事吧,孩子?”他迫不及待地问。我的脸转到一边。

  “请让开,”另一个声音说道,“我给他打一针。”

  “他的心脏受得了吗?”

  “当然——否则我是不会给他打的。”说话人跪在我旁边,拉过我的胳膊,给我打了一针。他站起来,看看自己的双手,然后在短裤上擦了擦,短裤上留下了血渍。

  我感到力量在我体内涌动。“旋转。”我茫然地想,或是类似的东西。管它是什么,反正这东西让我感到恢复了力量。一会儿工夫,我坐了起来,没有让别人扶我。

  我还在放笼子的房间,就在那张可恶的椅子前。我毫无兴趣地注意到笼子已经关上了。我开始站起来。老头子走上前来。伸手扶我。

  我甩开他:“别碰我!”

  “对不起,”他说,然后厉声说道,“琼斯!你和伊托——带上担架。把他送回医院。医生,你也一起去。”

  “好的。”给我打针的人走过来拉住我的胳膊。我的胳膊缩了回来。

  “把你的手拿开!”

  他愣住了。“走开——你们都走开。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医生看着老头子,老头子耸耸肩,然后示意他们让开。

  我一个人走到门前,穿过门,继续走出外面的门,来到过道里。

  我在那里停下来,看着我的手腕和脚踝,决定我最好还是回医院去。多丽丝会照顾我的,我肯定,也许我能睡上一会儿。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打满十五回合、而且每个回合都输了的拳手。

  “萨姆,萨姆!”

  我抬起头来,我熟悉那个声音。

  玛丽快步走向前来,站在我身边。她看着我,目光里充满极度的悲伤。“我一直在等。”她说,“哦,萨姆!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啊?”她的声音哽咽着,我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我回答说,发现我还有足够的力量抽她一巴掌。

  “婊子,”我加了一句。

  我原先住过的病房仍然空着,但我没有看到多丽丝。我清楚一直有人跟着我,大概是医生,但此时此刻我不需要他,不需要任何人。我关上门,趴在床上,想停止思考,不想有任何感觉。

  突然,我听到一声喘息,我睁开眼睛;多丽丝来了。

  “到底我么回事啊?”她一边喊着,一边走到我跟前。我感到她温柔的手放在我身上。“哦,你这可怜的孩子!”然后她说,“等在这儿别动。我去叫医生。”

  “不!”

  “你必须让医生看看。”

  “不。我不见他。你来帮我。”

  她没有答话。我听见她走出去了。不一会儿,她回来了——我想是不止一会儿——开始冲洗我的伤口。医生没有和她一起来。

  她的块头还没有我一半大,但需要的时候,她能把我拉起来翻个身,似乎我真是她的孩子(她就是那样叫我的)。我一点也不惊讶;我知道她能照顾我。

  她碰我的背的时候,我想尖叫,但她很快就包扎好了。

  “翻过身来,放松一下。”她说。

  “我要趴住这儿。”

  “不用,”她说,“我想让你喝点东西。真是个好孩子。”

  我翻过身来,其实主要是她帮我翻过来的,喝了她给我的东西。过了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我似乎记得后来被弄醒了,看见了老头子。我把他骂走了。医生也在——也许这只是一场梦。

  布里格斯小姐叫醒了我,多丽丝给我端来了早餐;好像我的名字一直留住病号的名单上,从来没动过。多丽丝想喂我,但我可以自己吃。其实我的状况不是特别糟。我浑身僵硬、疼痛不已,好像被放进一只桶里从尼亚加拉大瀑布上冲了下来似的。我的两只胳膊和两条腿上都打着绷带,我在夹具上弄伤了自己,好在骨头没有断。真正的病因在我的灵魂深处。

  不要误解我。老头子可以把我派到危险的地方——已经这样做了,而且不止一次——我并不会因此对他不满。这些是我的工作,我签过合同。可他对我做的这件事,我没有签下任何合同。他知道什么对我起作用,而且故意利用这一点来强迫我做我永远也不会同意的事,就算被骗进陷阱里也不会同意。一旦他把我置入他希望的境地,他就毫不怜悯地利用我。

  哦,我也曾经用刑讯的办法逼别人招供。有时候你不得不这样做。但这一次不同。相信我。

  我生气的对象是老头子。至于玛丽,她算什么?不过是另一个漂亮女人而已。老头子说服了她,让她充当诱饵,对此,我从灵魂深处感到厌恶。作为一名特工,利用女性自身的特点倒没有什么;部门必须有女性特工;她们可以做男人做不了的事情。女间谍从来都有,她们使用的手段从古到今没什么变化。

  可她不该同意利用这种手段来对付另一个特工,而且是自己同一个部门的——至少不应该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

  不太合逻辑,是吗?对我来说是符合逻辑的。玛丽不应该那样做。

  我受够了,不干了。他们可以在没有我参加的情况下继续寄生虫行动;我已经参加过了。我在阿迪朗达克斯有一座小房子,我在那儿冷冻了食物,足够我吃好几年——不管怎么说,一年没问题。我有许多“时光飞逝”,还能弄到更多。我要到那里去,用那些东西打发时间——没有我,世界也可以拯救自己,下地狱也行。

  如果任何人走进我一百码的范围,我一定要先看看他赤裸裸的后背,否则就一枪撂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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