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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第九章

  要是我能打辆出租车直接去河畔镇的话,一定能省下不少时间,但问题在于我手头没有足够的现金。我住在西好莱坞,而最近的 24 小时营业的银行却在市中心的市内交通传输带主环线上。所以我首先搭传输带去市中心的银行提钱。一个我尚未充分欣赏到的、真正的科技进步,就是通用支票系统,由一套计算机控制系统作为全市的信息交流中心,而我支票簿上则有一个放射性条码,只要我在受雇女郎公司的私人账号上还有钱可转,很快我手上就有现金了。

  ①传输带:主要交通工具,因与传输带相似而得名,行人可随时搭乘。

  随后我搭上了前往河畔镇的高速传输带,当我抵达圣殿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没人在,除了跟我说过话的那个夜班技术员和他老婆,一个夜班护士。恐怕我没能留下什么好印象:我的胡子一天没刮,狂乱的眼神,也许嘴里还残留着啤酒的气味,而且,我也没能想出什么合适的谎言来。

  然而,拉瑞根太太,那个夜班护士,真是个有同情心的人,而且还乐于助人。她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照片来,说道:“是你表妹吗?戴维斯先生?”

  是丽奇,毫无疑问,是丽奇!哦,这并不是那个当年我所熟识的丽奇,因为她已经不是个小姑娘了,而是一位成熟的青年女子,二十多岁的样子,也许更大一些,成熟的发型,成熟而非常美丽的脸庞。她正微笑着。

  可是,她的眼睛一点也没变,而她的脸上依然挂着那种永远不老的精灵气质,使她看上去甜美得像个孩子。还是那同一张脸,虽然长大了,丰满了,成熟而美丽,但我绝不会搞错。

  立体影像渐渐模糊,我的眼中满是泪水。“是的,”我哽咽着说道,“是的,这就是丽奇。”

  拉瑞根先生说道:“南茜,你不该给他看那个的。”

  “啐,汉克,给他看看照片又有什么害处?”

  “你知道规矩的。”他转向我,“先生,正如在电话里我所告诉你的那样,我们并不提供有关客户的信息给外人。你等十点钟管理办公室开了再来吧。”

  “或者,你可以在八点钟的时候再来一趟。”他妻子补充道,“本斯汀先生那个时候应该在这儿了。”

  “现在,南茜,你只要保持沉默就最好了。如果他想要得到任何客户信息,该见的人是主任。本斯汀和我们一样,与回答问题毫不相干,另外,她甚至都不是本斯汀的病人。”

  “汉克,你也太过大惊小怪了吧。你们男人总是因为规矩而规矩,因为规矩而喜欢规矩。要是他真急着见她,十点钟以前都能赶到布若雷了。”她又转向我,“你八点钟再回来吧,那样最好。我丈夫和我确实无论如何不能再告诉你什么了。”

  “这个布若雷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去了布若雷?”

  要是她的丈夫不在那儿的话,我相信她是会多透露一些消息给我的。然而她犹豫了一下,见他毫无妥协的意思,便回答道:“你还是去见见本斯汀医生吧。要是你还没吃早餐,顺着大街往前就有一个相当不错的地方。”

  所以我去了那个“相当不错”的地方(在过去来讲算是不错了),吃了饭,借用了他们的洗手间,从洗手间的自动售货机里买了一管“去须净”,又从另一个自动售货机里买了一件 T 恤衫,然后随手扔掉了我一直穿在身上的那件。等我回去的时候,我受到了相当的尊敬,可见“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没错。

  但拉瑞根一定在本斯汀医生那儿讲了不少关于我的坏话。他是位年轻人,正在实习期,他对我采取了非常强硬的态度。“戴维斯先生,你自称也是个休眠者。那你肯定知道,专有那么一些罪犯惯于对新复苏的休眠者下手,利用他们易于轻信他人及缺乏定位的心理作案。大部分休眠者都被认为是颇有资产,相对于他们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而言,全都不谙世事。他们通常会感到孤独,还有些提心吊胆的——对一个自信的男人而言,这倒是个完美的起点。”

  “可我想知道的只是她到底去哪儿了?我是她的表哥。但我是在她之前接受休眠的,所以我不知道她也打算那么做。”

  “他们通常都会自称是亲戚。”他靠近我,死盯着我看,“我以前见过你吗?”

  “我对此深表怀疑,除非您曾经在市中心的传输带上偶尔和我擦肩而过。”人们总以为以前见过我。我的脸属于十二种标准脸之一,缺乏特色,正如满满一口袋花生中的一颗,如何区分。“医生,您看这么着行不行?您给叟戴拉圣殿的艾尔布赖特医生打个电话以査证我的身份,好不好?”

  他摆出一副审判者的样子道:“你回来见过主任以后再说吧。他可能会打电话给叟戴拉圣殿……或者,也有可能打给警察局,随他看怎么合适怎么来吧。”

  于是我离开了。接下来我做了一个也许是错误的决定,我没有回去见主任,尽管那样做我非常有可能会得到我想要的确切信息(在艾尔布赖特的协助下),然而相反,我雇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布若雷。

  在布若雷我花了三天时间找到了她的踪迹。哦,她原来就住在那儿,跟她祖母一起。我倒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然而她的祖母早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丽奇于是便接受了休眠。布若雷不过区区几十万人,比起大洛杉矶七百万人口而言是少多了,所以二十年前的这样一条记录不难找到。相反,追寻她在本星期之内的踪迹倒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麻烦的一部分是因为她其实是跟某个人在一起,而我却一直在寻找一位单独旅行的年轻女子。当我察觉到她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开始焦急地想起那位本斯汀在教训我时所说的那些,针对休眠者的骗子什么的。于是,我前所未有地忙碌起来。

  我追错了方向,结果跑到加利西哥市去了,然后又折回布若雷,重新开始,一点点拾回,跟着他们甚至一直远去到了尤马。

  ①加利西哥市:美国加利福尼亚最南端的城市,靠近墨西哥。

  在尤马我终于放弃了追踪,因为丽奇已经结婚了。国家注册局注册记录的这条信息,使我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以至于我扔下一切,搭上了一条前往丹佛的船,中间只停下来寄了一张明信片给恰克,告诉他帮我清理一下我的办公桌,并把我留在房间里的东西打包装箱。

  我只在丹佛停留了一小会儿,刚够时间跑了一趟牙医设备供应公司。在丹佛成为州府之后我还没来过——六星期战争之后,迈尔斯和我直接去了加利福尼亚——而这个新城一下子便使我愣住了。怎么回事?我居然连卡来西科区都找不到了。以我过去的了解,我以为一切政府基本设施全都应该深埋在洛矶山脉之下,而如果此事属实,那么仍旧留在地面上的非重要设施未免也太多了吧,真是多得可怕——这个地方似乎甚至比大洛杉矶地区还要拥挤。

  我在牙医设备供应公司买了十公斤的金子,同位素 197 的,以十四号标准线的形式出卖。每公斤金子花了我 86 美元,毫无疑问,这价钱显然是太贵了,因为工程用材质的金子大约才卖 70 美元一公斤。而这笔买卖对我的财务状况造成了严重的损害——我仅有的一张千元大钞就这么出去了。然而,工程用的金子要么其成色在自然界中并不存在,要么就含有同位素 196 或 198,甚至也许两者都有,依照其应用需求而定。为达到我的目标,我需要上好的金子,要求检测不出它与自然界中用矿石提炼出的金子有任何不同。同时,我也不想要那种可能使我的裤子都会被烧掉的金子,我必须要谨慎小心——以前在圣地亚的那次事故使我对辐射污染给予了相当大的重视。

  我把金线缠在自己的腰上,然后前往圆石镇。十公斤,大约和一个装得满满的周末旅行包的重量差不多,而这么多一堆金子,也就跟一夸脱牛奶的体积差不多。然而,电线形式的金子使它比一块固体金子的体积要大得多,所以我不能说可以把它当成是一条腰带。不过,金币可能更难携带,虽然以前我倒是常常摆弄以货币形式存在的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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