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弗诺·文奇 > 天渊 | 上页 下页 |
八八 |
|
-10- 《少年科学讲座》。好一个纯洁的名字。结束漫长冬眠、重新上岗的伊泽尔发现,这个节目成了自己的噩梦。奇维不是向我保证过吗?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每一次现场转播都比上一次更像一出闹剧。 今天的节目也许是最可怕的。运气好的话,今天或许是最后一次。 节目开始一千秒前,伊泽尔飘进本尼的酒吧。直到最后一刻,他还打算在自己房间里看。但最终他还是改变了主意。真是有受虐倾向。好吧,受虐倾向又赢了一个回合。他飘进人群,静听周围的交谈。 本尼的酒吧已经成了他们L1生活的中心。现在,这个酒吧已经有十六年历史了。本尼自己值班的强度是百分之二十五。他、他父亲,还有冈勒·冯以及其他人共同经营着酒吧。老旧的墙纸系统已经出现了疵点,有的地方连三维效果都没有了。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官方分发下来的:有的是从L1周围其他站台搬来的,有的则是私自用钻石、冰和气凝雪制造的。阿里·林甚至发明出了一种真菌矩阵,可以培育出质感极强的木头,有颗粒,还有生长年轮。在伊泽尔长眠期间,吧台和墙板都换成了打磨得十分光滑的深色木头。真是个让人身心舒泰的地方,简直像自由的青河人创造出来的…… 酒吧里的桌子上刻着人名,如果轮值班次没有重叠,有些人多年都不会遇见。吧台上方挂着一幅轮值图表,根据劳的轮值图不断更新。和其他许多东西一样,易莫金轮值图上的标注也采用了青河的做法。有了这张图,可以非常轻易地判断,还要多少兆秒——客观时间和个人时间,两个特定的人才能相遇。 伊泽尔下岗期间,本尼在这张图表上加了点新东西。现在它上面还显示着蜘蛛人的日历,按照特里克西娅的标注方式,写成60//21。“21”的意思是蜘蛛人目前这一个“世代”的第二十一年,“60”指的是世代,表示在蜘蛛人的历史上,太阳的周期性轮回已经是第六十次了。青河人有句老话:“开始使用当地人的日历,说明你在这里待的时间过长了。”60//21,点亮之后第二十一年,吉米和其他人死后第二十一年。除了世代数和年份,每天的时间用“小时”和“分”计算,六十进制(译员没有自找麻烦分析为什么用六十)。现在,酒吧里所有的人都习惯了这种日历,毫不费力就能看懂,跟看青河日历一样。特里克西娅的节目什么时候开始,人人一清二楚。 特里克西娅的节目。伊泽尔暗暗咬牙切齿。奴隶当众表演。最可怕的是,人人都觉得挺自然。我们正在一点一点地变成易莫金人。 乔新和丽塔·廖,加上其他好几对儿(其中有两对儿是青河人)聚在他们平时常待的桌旁,起劲地聊着今天将要播放的节目内容。伊泽尔坐在这一圈人最外面,听得津津有味,同时又厌恶不已。现在,有些易莫金人已经成了他的朋友,比如说乔新。乔新和廖也和其他易莫金人一样,对道德上的某些罪恶视而不见。但他们仍旧是好人,连他们眼下的烦恼都深具人性,令人同情。有时候,伊泽尔能从乔新眼里看出某种东西,或许其他人没注意到,但伊泽尔看见了。乔新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很适合搞研究。纯粹是因为运气好,他才没有大学一毕业便被选中,从此成为聚能者。在这件事上,大多数易莫金人都抱着双重观念:发生在别人身上没关系,千万别落到我头上。但乔新有时却做不到。 “就怕这次播出成为最后一次。”丽塔·廖真的很担心。 “别抱怨了,丽塔。我们连这到底是不是个严重问题都不清楚。” “有问题是肯定的。”冈勒·冯头前脚后从上方飘过来,她正在到处分发饮料泡囊,“我觉得,聚能者——”她带着歉意瞥了伊泽尔一眼,“我觉得译员也出了毛病,再也不明白蜘蛛人在说什么了。看了这次节目的广告吗?简直是胡扯嘛。” “才不呢,我觉得很清楚。”一个易莫金人开始向大家解释“早产儿”是什么意思。问题并不在译员身上,真正的困难在于,人类很难接受这么奇异的观念。 《少年科学讲座》是特里克西娅和其他译员所做的第一个语音广播。按说,只要能把蜘蛛人的语音与他们的文字一一对应起来,就是一大成功。按客观时间计算,这个节目最早出现在十五年前,那时只能做文字翻译。本尼酒吧里也讨论过这些译稿,不过那时谁都没有太热心,只是稍有兴趣而已,跟讨论聚能者提出的解释开关星的最新理论所抱持的态度一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节目越来越受欢迎。受欢迎就受欢迎吧。 可五十兆秒前,奇维·林和特鲁德·西利潘做了笔交易:每九天或十天,特里克西娅和其他译员出来公开表演一次,现场转播。正是因为这个,这一班里,伊泽尔跟奇维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个字。她保证过,要照顾特里克西娅。对这种违背诺言的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无法相信奇维是个叛徒。可她确实跟托马斯·劳睡在一张床上呀。或许她在利用这种“地位”保护青河人的利益。或许吧。但到头来,得到好处的好像只有劳一个人。 伊泽尔已经看过四次“表演”了。聚能译员们的本事超过任何普通译员,更是远远超过任何机器翻译系统。每个译员都能在翻译中充分表现说话者的情绪,甚至表现出他们的身体语言。 聚能者将节目主持人的名字译为“拉帕波特·底格比”(这种怪名字他们是打哪儿弄出来的?直到现在,大家仍在提出这种问题。伊泽尔知道,这些名字大都来自特里克西娅,是她从第一次古典时期的资料里找出来的。他现在和特里克西娅可谈的内容不多,那个时期便是其中之一。有时,她还会向他打听一些新字眼。事实上,“底格比”这个名字还是伊泽尔跟她提的呢,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她查出了那位担任节目主持的蜘蛛人的一些背景情况,觉得这个名字跟他很配)。伊泽尔认识扮演拉帕波特·底格比的那位聚能译员。在节目之外,津明·布鲁特是个典型的聚能者,急躁、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外人无法与之交流。但只要扮演起蜘蛛人拉帕波特·底格比,他就变得亲切和蔼、滔滔不绝,一个善于向孩子们耐心解释科学道理的人……这一切,就像一具僵尸蓦地化身为另一个人。 每一个轮班上岗的人都觉得蜘蛛人小孩跟自己上次值班时不太一样了。毕竟,大多数人值的是百分之二十五的班,大多数探险队员过一年,相当于蜘蛛人小孩的四年。为了跟译员们翻译的声音配合,丽塔和其他人弄了些人类儿童的图像,这些图像一直分布在酒吧的墙纸上。儿童的形象是大家想象出来的,还给他们分配了特里克西娅挑选的名字。“杰里布”个子比较矮,一头乱蓬蓬的黑发,脸上时常挂着顽皮的笑容。“布伦特”个子高一些,不像自己兄弟那么爱捣蛋。本尼告诉他,有一次,里茨尔·布鲁厄尔把这些笑嘻嘻的可爱孩子的图像掉换了,换成真正的蜘蛛人形象:肢腿一大堆,全是骨头,身上覆着甲壳。这些形象主要得自伊泽尔在阿拉克尼着陆时发现的蜘蛛人雕像,侦察卫星拍下的低分辨率图片也补充了一些情况。 |
虚阁网(Xuges.com)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