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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对,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很高贵。同样对我也保持忠诚吧,杰丝贝拉,”

  “那么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佛雷漏出来的。”

  “怎么回事?”

  “那个名字。”

  “西瑞斯的佛麦雷?他买下了西瑞斯公司。”

  “杰弗瑞·佛麦雷?”

  “他自己取了这个名字。”

  “他以为是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字,其实他只是记起了这个名字。杰弗瑞·佛麦雷是我们在墨西哥城的联合大学医院使用‘梦魇剧院’实验中用的名字。当我尝试想让佛雷开口的时候我使用了‘妄想模式’。那个名字一定深深镂刻在他的记忆里了。他把它发掘出来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想出来的。那名字给了我一个暗示。”

  “可怜的格列。”

  达根汉姆微笑。“是的,不管我们是如何抵御外部世界来保护自己,我们总是被内心的什么东西欺骗。没有防御可以抵抗背叛,而我们都背叛了我们自己。”

  “你要怎么做,萨尔?”

  “做?当然是杀了他。”

  “为了20磅的派尔?”

  “不。为了赢回一场输掉的战争。”

  “什么?”杰丝贝拉走到隔离两个房间的玻璃墙边。“你,萨尔?爱国?”

  他点点头,几乎有点内疚。“这是荒谬的。怪异。但是我是的。你完全改变了我。我又是一个心智健全的男人了。”他也把自己的面孔贴到那墙壁上,然后他们隔着三英寸厚的铅玻璃亲吻对方。

  玛瑞·纽比姆特别适合培育厌氧微生物细菌、土壤的有机体、噬菌体、稀有的样本和所有那些要求无氧培育的对医药和工业生产必不可少的微生物。“细菌有限公司”的构造如同一个培养基田组成的巨型镶嵌图,从临时工房、办公室和植物的集中区发射出去的狭窄通道横跨在培养基田的上方。培养基田其实是一个个巨大的玻璃缸,直径一百英尺,十二英寸高,厚度小于两个分子。

  在日出线蹑手蹑脚地爬过月球的脸,抵达玛瑞·纽比姆的前一天,这些大缸里就被装满了培养基。当太阳突然跃出地平线,令人眼花缭乱的时候,在没有空气的月球上,培养缸里开始萌芽,在之后的十四天持续太阳光照的日子里,它们被照料、遮蔽、管理、培植……培养田的工人穿着太空服跋涉在狭窄的通道中上上下下。当日落线悄悄爬行到了玛瑞·纽比姆,培养基田就开始了收获,它们在随后两周月球夜的严寒里被冷冻消毒。思动在这种沉闷的一步一步的劳作中毫无用处。于是细菌有限公司雇用了不幸的思动无能者,支付他们奴隶般的工钱。这是最低等的劳动,太阳系的渣滓和最低层。而细菌有限公司的临时工房在那两周放假的阶段就像一个地狱。佛雷进入第三临时工房时就领略了这一点。

  他撞见一幕惊人的景象。巨大的房间里有两百个男人,还有妓女和她们目光冷酷的淫媒,有职业赌棍和他们的轻便赌桌,有卖毒品的小贩,还有放贷的。屋里弥漫着一片模糊的酸烟雾,到处是酒精饮料和麻醉毒品的恶臭。家具、床、衣物、没有知觉的身体、空瓶子,地板上散布着正在腐烂的食物。

  佛雷的出现引来一声挑战的咆哮,但是他有足够的能力掌控这个局面。他对第一个猛冲向他的毛茸茸的脸说话了。

  “堪普西?”他平静地问。对方用侮辱回应。尽管如此,他露齿一笑递给那男人一张100琶的纸币。“堪普西?”他问另一个人。他再次被无礼对待。他又一次付了钱然后继续漫步走下临时工营,冷静地散发100琶纸币,对各种侮辱和恶言谩骂道谢。在工营正中,他找到了他的关键人物。那人显然是工营的土霸王,一个男性怪物,裸着身体,没有毛发,正一边玩弄两个妓女,一边从阿谀奉承的人手里喝着威士忌。

  “堪普西?”佛雷用他以前的阴沟式语言问,“我正在找罗杰·堪普西。”

  “可我找到了你,你得破财了,”那男人回答,戳出一只爪子抓向佛雷的钱,“给我。”

  人群里响起一声快乐的呼啸。佛雷微笑,冲他的眼睛吐了一口痰。一阵凄惨的沉默。突然,光头男人撂倒两个妓女冲上去要干掉佛雷。五秒钟后他趴在地板上,佛雷的脚踏在他的脖子上。

  “还是找堪普西,”佛雷礼貌地说,“使劲找,伙计。你最好把他指出来,伙计,不然你就完了,没别的。”

  “洗漱间!”光头男人怒号,“上面的。洗漱间。”

  “现在你让我破产了,”佛雷说。他把自己剩下的钱倒在地板上,光头男人的面前。他飞快地向洗漱间走去。

  堪普西在一只淋浴龙头的一角蜷着身体,脸贴在墙上,沉闷地呜咽着,看情形他保持这个状态已有几个小时了。

  “堪普西?”

  呜咽声回答了他。

  “出啥事了,你?”

  “衣服,”堪普西哭泣,“衣服。都完了,衣服。就像垃圾,就像呕吐物,就像灰尘。都完了,衣服。”

  “起来,伙计。爬起来。”

  “衣服。都完了,衣服。就像垃圾,就像呕吐物,就像灰尘。都完了,衣服。”

  “堪普西,听我说,伙计。瑟杰·奥瑞尔派我来的。”

  堪普西停止抽泣,把他湿漉漉的脸转向佛雷:“谁?谁?”

  “瑟杰·奥瑞尔派我来的。我给你赎了身。你自由了。我们可以走了。”

  “什么时候?”

  “现在。”

  “哦,上帝!上帝保佑他。保佑他!”堪普西在令人厌烦的极度狂喜中蹦蹦跳跳。受伤、肿胀的面孔横拉开来,堆出一个大笑的表情。他大笑、雀跃,佛雷领着他从洗漱间里出去。但是路过棚屋的时候他尖叫起来,又开始抽泣。当佛雷带着他走下长长的房间时,一个光身子的妓女挥动一捧肮脏的衣服,在他眼前摇晃它们。堪普西大发脾气,喋喋不休。

  “出啥事了,他?”佛雷用阴沟黑话询问了解这种行话的光头男人。

  光头男人现在即使不算朋友但也是个懂得尊重人的中立者了。“猜是遭抢了,”他回答,“总是像那样,他。一看到旧衣服就发作。伙计!”

  “为啥子?”

  “为啥子?疯了,没别的。”

  在主办公室的密封舱出口,佛雷把堪普西和自己封进太空服,然后带他出去,到了火箭场。在那里,从反射坑中升起二十道反重力光柱,把它们苍白的手指指向上方夜空中凸圆的地球。他们进入一个发射坑,进入佛雷的小艇,然后打开太空服。佛雷从壁橱里拿出一只瓶子和一安培容量的注射器。他倒了一份饮料,把它递给堪普西。他把注射针管塞进自己的掌中,微笑着。

  堪普西喝了那份威士忌,仍然在发昏,仍然兴高采烈。“自由了,”他喃喃,“上帝保佑他!自由。主啊,我都经历了些什么呀。”他再喝了一口,“我还是没法相信。这是个梦。你为什么不起飞,伙计?我——”堪普西噎住了,扔下玻璃杯,恐慌地瞪着佛雷。“你的脸!”他大叫,“我的上帝,你的脸!它出了什么事?”

  “这是你自找的,你这婊子养的!”佛雷大叫。他蹿起来,他的老虎面孔燃烧着,他挥动针管就像在挥动一把匕首。它扎进了堪普西的脖子,悬在那里颤抖着。堪普西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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