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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我不知道。整件事情完全是发疯。如果那姑娘疯到可以一言不发逃出别墅,赤身裸体穿过大街的地步,她手里也许就提着她父亲的头皮。”

  “你是否允许我就此透思你一下,以获取背景和细节?”

  “我被我的律师管着呢。”

  “回答是不。”1/4缅因说,“根据宪法,一个人有权拒绝超感审查,不得因此对他心存偏见。赖克拒绝。”

  “我可真是陷进大麻烦里了。”鲍威尔叹了口气,耸耸肩,“好吧,我们开始调查吧。”

  他们转身朝书房走去。穿过大厅时,贝克把自己的思维图搅成警方的密码迷阵,他问:“林克,为什么你容忍赖克把你当猴耍?”

  “他这样做了吗?”

  “当然。那头鲨鱼把你糊弄得团团转。”

  “好吧。你最好准备好你的刀子,杰克。这条鲨鱼就要毁灭了。”

  “什么?”

  “当他忙着糊弄我时你没有听出漏洞来吗?赖克不知道有那么一个女儿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他没有见过她。没有人见过。他可以推断她杀了人才逃出公馆。这一点任何人都会。但是他怎么会知道她是赤身裸体的呢?”

  贝克惊呆了,随后,当鲍威尔穿过北拱门进入书房的时候,贝克炽热的、充满崇拜的思维在他身后放射出来:“向你鞠躬,林克。我向高手致敬。”

  博蒙特别墅的所谓书房是按土耳其浴池的风格修建的。地板是红锆石、尖晶石和太阳石拼成的马赛克。墙壁上纵横嵌着一个个画框,里面是人工合成的红宝石、翡翠、石榴石、橄榄石、紫水晶、黄玉……镶成的女主人的各种各样的画像。房间里铺着小张天鹅绒地毯,有相当数量的座椅及长沙发。

  鲍威尔进入房间,直接走到中心处,将赖克、泰德和l/4缅因甩在身后。交谈的嗡嗡声停了下来,玛丽亚·博蒙特挣扎着站起来。鲍威尔打了个手势让她继续坐着,然后看看四周,掂量应该对身边这一大群骄奢淫逸的人们采用什么策略。过了一会儿,他开始了。

  “法律,”他评论,“对死亡小题大做得要命,这最愚蠢不过。

  每天都有上千人死去,但是仅仅因为某人具有这等力量并做出这样的努力来帮助德考特尼升天,法律就坚持要让他变成大众的敌人,我认为这是白痴行为,但是请别引述我的话。”

  他顿了顿,点了一支烟。“你们都知道,当然了,我是一个透思士。这个事实很可能让你们中的一些人起了戒心。你们想像着我站在这里,就像某种穿透思想的怪物,刺探你大脑的纵深。好吧……就算我有这个本事,乔·1/4缅因也不会容许我这么做。坦白地说,我要真有这个本事,就不会站在这儿了。我会高据宇宙的王座,和上帝没什么区别了。我注意到了,你们中间还没有人对这种相似性作出评论……”

  笑声的涟漪泛起。鲍威尔的微笑让大家消除了戒心,他继续说:“不,没有任何透思士有能力针对大群人进行思想阅读,即使探查一个人也够难的了。成打的思维图形混淆在一起的时候是不可能进行透思的。特别是像你们这样独一无二、特立独行的人聚在一起时,我们发现自己只能任由你们摆布,无能为力了。”

  “他居然还说我有魅力。”赖克喃喃道。

  “今晚,”鲍威尔继续说,“你们玩了一个叫做‘沙丁鱼’的游戏。真遗憾,我没有被邀请,夫人。下次一定要记得请我……”

  “我会的,”玛丽亚喊道,“我会的,亲爱的主任……”

  “在游戏过程中,老德考特尼被杀了。我们几乎可以肯定这是预谋杀人。实验室得出的结果很快会确认这一点。让我们先假设这是一起3A重案,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做另一个游戏……一个叫做‘谋杀’的游戏。”

  从客人中传回不确定的反应。鲍威尔继续假扮漫不经心,小心地将一起七十年未见的耸人听闻的罪行变成一桩小小的非现实游戏。

  “在‘谋杀’这个游戏中,”他说,“一位假设的被害者被杀了。

  一个假设的侦探发现是谁杀了被害人,他必须向假设的嫌疑对象询问一些问题。每一个人都必须说实话,只有凶手允许说谎。侦探比较这些嫌疑对象的话,推论出谁在撒谎,然后找出凶手。你们肯定会喜欢上这个游戏的。”

  一个声音问:“怎么做?”

  另一个声音喊道:“别搞我,我只是个游客!”

  一片笑声。

  “一个谋杀调查有三方面,”鲍威尔微笑,“找出犯罪动机、方法和做案时间。后面两条归我们的技术人员负责。第一条我们可以在游戏中发现。如果成功的话,我们就可以一举解决眼下难住技术人员的后两个问题。实验室的人想不出杀害德考特尼的工具是什么,你们知道吗?还有,德考特尼的女儿失踪了,你们知道吗?就在你们玩‘沙丁鱼’的时候,她离开了别墅。你们知道德考特尼的警卫不知怎么回事短路了吗?我说的是真话,他们的生命被夺走了整一个钟头。我们大家肯定都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已经踏上陷阱边缘,屏住呼吸,被彻底迷住了。陷阱的发动必须无比谨慎。

  “死亡、失踪和时间偷窃……我们可以通过动机找出这一切的谜底。我将扮演那个侦探,你们扮演嫌犯。你们都要向我说实话……当然除了凶手。我们大家都知道他要撒谎。但是我们将抓住他,把胜利的结局带给这个派对——如果你们允许我为你们每一个人做超感检查。”

  “哦!”玛丽亚吃惊地喊出声来。

  “等等,夫人。请先弄明白我的意思。我所要求的不过是你们的允许。我并不要真的透思。因为你看,如果所有无辜的嫌疑对象都同意,那么,剩下那个拒绝的人就一定是有罪的。只有他一个人必须保护自己不受透思。”

  “他能耍这种花招?”赖克对1/4缅因耳语。

  1/4缅因点点头。

  “我来描绘一下这个情形吧。”鲍威尔巧妙地给大家营造出戏剧气氛,把房间变成了一个舞台,“我会正式发问:‘你允许我以超感手段检查你吗?’我问一整圈……”他开始缓慢地绕行房间,依次向每一个客人欠身为礼,“接下来,答案出来了……‘允许……

  允许……当然……为什么不?完全可以……同意……同意……’然后,突然间,一个戏剧性的顿挫。”鲍威尔在赖克面前站住,挺直身子,凶神恶煞,“‘你,先生,’我会重复一遍,‘你允许我以超感手段检查你吗?”’大家望着这幅情景,像被催眠了似的。连赖克都无比惊骇,被那根指着自己的指头和那张凶狠的、杀气腾腾的脸吓呆了。

  “犹豫。他的脸唰地红了,然后变成鬼一样的惨白色,因为血被抽掉了。你将听到痛苦的拒绝声:‘不!’……”主任转过身来,做了个包容全场、震撼人心的手势,“于是,在那人心耸动的一瞬间,我们知道我们抓到了杀人的人!”

  他几乎得手了。几乎。惊险、新奇、刺激,就像衣服上打开的紫外线透视区,让人穿透衣服和皮肉,深入自己的灵魂……但是,玛丽亚的客人们灵魂中藏着私生子、伪证、通奸、邪恶……藏着魔鬼。他们所有人潜藏的羞耻感恐慌地窜了上来。

  “不!”玛丽亚喊道。人人死盯着自己脚下,嘴里叫喊着,“不!不!不!”

  “大胆的尝试,干得漂亮,林克,但你的答案已经出来了。你永远不可能把这些土狼调动起来。”

  受挫的鲍威尔依然那么迷人。“我很抱歉,女士们,先生们,但我真的不能够责怪你们。只有傻瓜才相信警察。”他叹了口气,“你们中间如果有人愿意做出口头陈述,我的助手将为你们做笔录。l/4缅因先生就在这里,可以随时给你们提出忠告,保护你们”

  “——且搞砸我的工作。”他悲哀地望着l/4缅因。

  “想用这一手软化我?少来了,林克。这可是七十多年来第一起3A重罪啊,我还得操心自个儿的前程呢。这桩案子可以成就我。”

  “我自己也有前程需要操心,乔。如果我的部门破不了这个案子,我就完了。”

  “这么说,透思士,自顾自了。这就是我给你的临别赠‘思’,林克。”

  “去你的。”鲍威尔说。他向赖克挤了挤眼,慢悠悠踱出房间。

  兰花婚礼套房里,技术人员的工作结束了。实验室主管、鲁莽易怒、不胜其烦的德·塞安提斯将报告递给鲍威尔,用疲惫的声音说:“麻烦差事!”

  鲍威尔低头看着德考特尼的尸体。“自杀?”他厉声喝问。他对德·塞安提斯总是这样粗暴,此人只有用这种态度对话才觉得自在。

  “呸!没可能的。没有武器。”

  “凶器是什么?”

  “我们不知道。”

  “你还不知道?你已经花了整整三个小时!”

  “我们不知道,”德·塞安提斯怒不可遏,“所以才是件麻烦差事。”

  “麻烦什么?后脑勺那么大一个洞,你整个人钻过去都行。”

  “是啊,是啊,是啊,当然喽。从悬雍垂①上方进入,在脑颅下方穿出。立即死亡。可是,是什么凶器造成了这个伤口?是什么在他的脑壳上钻出这样一个洞来?你来,挨个儿数。”

  ①口腔软腭中央的下垂物,俗称小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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