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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铎丝说:“我一点也不惊讶,哈里。你打伤了他手下两个人,其中之一还是他的首席助理;你破坏了他举行的小小集会;而且你借着羞辱他的代表,令他当众丢人现眼。他想要见见你这个人,我想我最好跟你一道去。”

  谢顿摇了摇头。“我会带着芮奇。我晓得的门道他都晓得,而且他是个身强体壮、精力充沛的二十岁青年。不过,我确定并没有特别防范的必要。”

  “你怎能如此确定?”

  “久瑞南要到校园里来见我,所以附近会有很多年轻人。在学生心目中,我还不算是个不受欢迎的人物。而且我觉得,久瑞南是那种准备充分的人,他知道我在大本营中将平安无事。我确定他会万分客气——绝对友善。”

  “嗯。”铎丝的嘴角稍微扭了一下。

  “而且相当可怕。”谢顿补充道。

  §06

  哈里·谢顿保持面无表情,仅仅稍微点了点头,刚好足以表达应有的礼貌。他曾不厌其烦地查过久瑞南的多张全息像,可是,正如通常的情形,真人总有松懈的时候,还会随着外界状况不断作出反应,因此看来绝不会和全息像一模一样——不论事先准备得多么充分。或许,谢顿心想,正是观察者对“真人”的反应造成了这种差异。

  久瑞南是个高个子,至少与谢顿一样高,但其他尺度都更为巨大。这并非由于他有强壮的体格,因为他给人一种松软的印象,虽然还谈不上肥胖。他有一张圆脸,一对浅蓝色眼珠,一头算是沙色而不是黄色的浓密头发。他穿着一件冷色的连身服,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人产生友善的错觉,却也明摆那只是你的错觉而已。

  “谢顿教授,”他的声音低沉,且在严格控制之下,那是演说家特有的声音,“我很高兴见到你,非常感谢你应允这次会晤。我确信你不会介意我带了一个同伴,我的左右手,虽然我事先未曾对你言明。他叫坎伯尔·丁恩·纳马提——他的名字有三个部分,你该注意到了。我相信你曾经见过他。”

  “是的,我见过,那次事件我记得很清楚。”谢顿带着点嘲讽的神态望着纳马提。上次相遇时,纳马提正在大学运动场演讲。此时,在轻松的情况下,谢顿趁机仔细打量他一番。纳马提身高中等,有着瘦削的脸庞、蜡黄的面色、黑色的头发,以及一张宽大的嘴巴。他不像久瑞南那样似笑非笑,也没有任何显著的表情,只表现出一份谨慎的机警。

  “我的朋友纳马提博士——他的学位是古代文学——自己要求与我同来,”久瑞南的笑容加深了一点,“他是来道歉的。”

  久瑞南瞥了纳马提一眼。纳马提起初抿着嘴,但随即以平板的声音说:“对于在运动场发生的事,教授,我很抱歉。我不太清楚管理校园集会的严格规定,又有点被自己的激情迷了心窍。”

  “这是可以理解的,”久瑞南说,“他当时也不太清楚你的身份。我想,我们现在大可忘掉这场不愉快。”

  “我向你们保证,两位先生,”谢顿说,“我并没有多么希望记住这件事。这是我儿子,芮奇·谢顿,所以你们看,我也有个同伴。”

  芮奇已经蓄起两撇又黑又浓的八字胡,那是达尔人的男性象征。八年前,他与谢顿初遇时,脸上连一根毛也没有;那时他是个野孩子,衣衫褴褛,饥肠辘辘。他个子不高,但动作灵活,肌肉发达,而且他的表情刻意分外高傲,好在肉体身高上增加几寸精神高度。

  “早安,年轻人。”久瑞南说。

  “早安,阁下。”芮奇答道。

  “请坐,两位先生。”谢顿说,“我能招待两位吃点或喝点什么吗?”

  久瑞南举起双手,做出婉拒的手势。“不了,教授,这并不是社交性的拜会。”他在谢顿指示的位置坐下来,“不过我希望,将来会有许多次这样的拜会。”

  “如果有公事要谈,那就开始吧。”

  “那桩蒙你宽宏大量答应忘掉的小意外,谢顿教授,我已经听说了,但我不禁纳闷你为何要冒险那样做。那是相当危险的事,你必须承认。”

  “事实上,我不这么认为。”

  “但我认为如此。所以我冒昧地尽我所能,查出一切有关你的资料,谢顿教授。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我发现你来自赫利肯。”

  “是的,我在那里出生,记录上写得很清楚。”

  “而你在川陀已经待了八年。”

  “那也是一项公开的记录。”

  “而你一开始,就借着你发表的一篇数学论文而声名大噪。那是关于——你称它作什么?心理史学是吗?”

  谢顿非常轻微地摇了摇头。对于当初那个轻率的举动,他不知道后悔过多少次。当然,当初他并不觉得那是轻率的。他说:“那只是年少的轻狂,结果一事无成。”

  “是吗?”久瑞南环顾四周,露出惊喜的神态,“但现在的你,是川陀一所著名大学的数学系系主任。而且我相信,你只有四十岁。顺便提一下,我今年四十二,所以我绝不认为你有多老。你一定是个非常优秀的数学家,才能胜任这个职位。”

  谢顿耸了耸肩。“我对这个问题不愿置评。”

  “或者,你一定有些有权有势的朋友。”

  “我们都希望结交有权有势的朋友,久瑞南先生,可是我想你在这里找不到半个。大学教授几乎不可能结交有权有势的朋友,甚至有时我想,什么样的朋友都交不到。”他微微一笑。

  久瑞南也露出微笑。“难道你不将大帝视为一位有权有势的朋友吗,谢顿教授?”

  “我当然会,可是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在我的印象中,大帝是你的朋友之一。”

  “久瑞南先生,我确定那些记录会告诉你,八年前我觐见过大帝陛下一次。前后大概顶多一小时,当时我看不出他显得多么热络。后来我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甚至没再见过他,当然不包括在全息电视上。”

  “但是,教授,不一定非得和大帝见面或说话,才能结交这位有权有势的朋友。只要能和伊图·丹莫刺尔,那位御前首相,见面或说话就够了。丹莫刺尔是你的保护者,既然他和你有这重关系,我们当然能说大帝和你也有这重关系。”

  “你是否在那些记录的任何地方,找到所谓丹莫刺尔首相保护我的记载?或是那些记录中有任何记载,能够让你推导出这个结论?”

  “既然你们两人的关系众所周知,我又何必搜寻记录呢?这件事你知我知,就让我们将它当成已知数,继续讨论下去吧。还有,拜托,”他举起双手,“省省吧,别跟我掏心掏肺地否认什么事,那样只会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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