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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也许吧。但如果这是真的,你不也有一个动机,要趁他和你拆伙之前、趁他公然羞辱你之前,先把他除去吗?我有个感觉,你绝不是能够轻易忍受这种羞辱的人。”

  贝莱不让李比有回嘴的机会,很快接下去说:“而你,甘托萝太太,达尔曼博士一死,你就能负责主管培养胚胎的事务了。”

  “开玩笑!这个我们早就谈过了!”克罗莉萨痛苦地叫道。

  “我知道我们谈过,但这一点我还是要列入考虑。至于奎马特博士,你常常跟达尔曼博士下棋,你也许会因为输的次数太多而恼羞成怒。”

  这位社会学家很平静地反驳:“输棋绝不是一种有力的动机,刑警。”

  “这要看你把下棋这件事看得有多重要,很多凶手行凶的动机,在别人眼里可能根本是小事一桩。算了,这不重要,我要说的是,光只有动机不足为凭,任何人都有动机,而且任何人都有杀害像达尔曼博士这种人的动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奎马特愤怒地质问他。

  “我的意思只是说,达尔曼博士是个‘好索拉利人’。你们不都是这么形容他的吗?他严格遵守索拉利世界所有习俗的要求,他是个理想化的人,理想到几近抽象的概念。对这样一个人,有谁会真心爱他、喜欢他呢?一个零缺点的人,只会使其他人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有个古老的诗人但尼生曾写过这么一句话:‘一个连一点缺点都没有的人,就全都是缺点。’”

  “不会有人因为一个人太好而去杀他的。”克罗莉萨皱着眉头。

  “这很难讲。”贝莱说。但他并没有加以解释,便继续另一个话题:“达尔曼博士发现索拉利世界有──或者是他自以为有──一个阴谋,就是为了要征服银河,而对其他星球发动攻击。他有意防止这件事发生,所以,也许那些与此阴谋有关的那些人会认为必须除掉他。在座各位都可能是这个阴谋团体的一员。当然,这也包括达尔曼太太,甚至安全署代理首长柯文·阿托毕希在内。”

  “我?”阿托毕希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是的。当古鲁厄遭到毒手,由你来代理他的职位以后,你确实曾打算结束调查工作,不是吗?”

  贝莱慢吞吞地啜饮了几口饮料(他直接握着原装容器喝,在此之前,他不曾让任何人、包括机器人碰过),趁这个空档,他敛气凝神,汇集所有的力量。到目前为止,这是一场玩等待的游戏。他很感谢这些索拉利人肯静静坐在那里陪他玩这个游戏。他们缺乏地球人那种与人直接打交道的经验,他们都不擅长贴身肉搏战。

  贝莱说:“其次谈到机会。大家都认为达尔曼太太有机会杀人,因为只有她能够见到达尔曼博士本人,并且接近他。

  “可是我们能够百分之百确定这一点吗?假如除了达尔曼太太之外,还有一个人决心要杀达尔曼博士呢?既然决心如此偏执,那么,凶手会不会因此把见面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列为次要的考虑?如果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决意要杀他,你们难道不能够忍耐亲自见人的难受,而完成谋杀的工作吗?难道你们不会悄悄溜进达尔曼的屋子──”

  “你对这件事实在很无知,地球人。”阿托毕希冷着脸打断他,“我们会不会这么做并不重要,事实是达尔曼博士根本不让别人见到他。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有人见到他,不管这个人有多重要,和他的关系有多深厚,达尔曼博士都会叫他走开的。如果有必要,他会命令机器人把对方赶走。”

  “没错,”贝莱说,“但这必须要达尔曼博士发现自己见到的是对方本人。”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索耳医生很惊讶地问道,声音发着抖。

  “当你在案发现场治疗达尔曼太太时,”贝莱直盯着这位发问者,“在你真正碰触到她之前,她还以为你是经由影像在照顾她呢。她是这样告诉我的,我也相信她的话。而我是习惯见人的,所以当我刚到索拉利世界和安全署长古鲁厄会面时,我还以为看到的就是他本人。后来会面结束,古鲁厄突然消失,我还十分讶异呢。

  “相反的,假设有个人一辈子都只以影像和人会面,除了少数几次和他妻子见面以外,他从不曾真正见过任何人,忽然某一天,有个人他妻子以外的人走到他面前,他不会很自然认为那只是影像吗?尤其是,如果当时这个人叫机器人告诉达尔曼说,影像联系已经接通了?”

  “这绝对不可能。”奎马特说,“他身后相同的景物马上会令他露出马脚。”

  “也许吧。可是你们现在有几个人注意到对方背后的景物?达尔曼博士至少要过一两分钟才会发现情况不对,到了那个时候,他的朋友──不管他是谁──已经走近他,并且举起棒子打了下去。”

  “不可能!”奎马特仍然顽强地说。

  “我认为可能。”贝莱坚持:“我认为,应该把机会这项因素排除,要证明达尔曼太太是杀人凶手,机会并不是绝对证据。她有机会,别人也有机会。”

  贝莱又停下来等待着。他觉得自己的额头在冒汗,但如果他去擦汗,难免显得软弱。他必须彻底主控整个会议过程,他必须将他所要针对的那个人狠狠打压,让那个人自叹不如。地球人要这样对待外世界人是很不容易的。

  贝莱一一望着眼前这些人。到目前为止,事情进行得还算令人满意。连阿托毕希都露出关心的神情。

  “所以,”贝莱说:“我们现在来谈方法。这是最令人困惑的因素,杀人的凶器一直没有找到。”

  “这我们知道。”阿托毕希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们早就认定达尔曼太太是凶手,根本不会要求进行调查了。”

  “也许吧,”贝莱说:“那就让我们来分析一下凶手行凶的方法。可能性只有两个。一:达尔曼太太就是凶手,二:凶手另有其人。倘若凶手是达尔曼太太,那么,除非后来有人拿走凶器,否则凶器一定留在现场。我的工作伙伴──他目前不在座──奥罗拉人奥利瓦先生曾提示我,索耳医生有移走凶器的机会。现在我就当着各位的面问索耳医生,你有没有做这件事?你在检查昏迷的达尔曼太太时,有没有把凶器移走?”

  索耳医生吓得浑身发抖。“没有!没有!我发誓没有!我经得起任何质问,我发誓我一样东西也没动。”

  贝莱说:“现在,有没有哪位认为索耳医生在撒谎?”

  大家一片静默。李比望着贝莱在影像上看不见的某个东西,嘴里喃喃叨念着浪费他的时间之类的话。

  贝莱说:“第二个可能就是凶手另有其人,并且带走了凶器。如果是这样,我们一定会问为什么。带走凶器,就等于宣布达尔曼太太不是凶手。如果凶手另有其人,那么这个人难道不知道得把凶器留在尸体旁边,才能让达尔曼太太被定罪吗?除非他是一个十足的低能儿。所以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凶器一定还留在现场,但却没有人发现。”

  “你把我们当成白痴还是瞎子?”阿托毕希冒火了。

  “我把你们当成索拉利人!”贝莱面不改色地说:“所以你们认不出留在案发现场的特殊凶器就是凶器。”

  “你说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克罗莉萨一副沮丧的样子。

  就连在整个会议中动也不动的格娜狄亚,也很讶异地望着贝莱。

  贝莱说:“在现场的不只是死亡的丈夫和昏迷的太太,还有一个被破坏掉的机器人。”

  “那又怎么样?”李比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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