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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麦克阿瑟早杜鲁门一天到达威克岛,并在机场的木板房里度过了失眠的几个小时。而杜鲁门把整个行程分成了三段,安排得很有节奏:先飞到他的家乡密苏里州的独立城过夜。然后,再飞往夏威夷,在那里,“海军为总统安排了轻松的活动”。最后,再从夏威夷起飞,飞往威克岛。总统的随行人员和记者足足装了三架飞机,随行的美国《时代》周刊的记者罗伯特。谢罗德当时的感觉是:杜鲁门和麦克阿瑟好比是“两个不同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带着全副武装的随从前往一块中立地区进行会谈和察言观色”。

  15日拂晓,麦克阿瑟在威克岛的那间潮湿的木板房中刮胡子的时候,杜鲁门的“独立”号专机飞临威克岛上空。“独立”号没有马上降落,而是在威克岛上空盘旋了足有三圈,后来人们说这是总统在证实一个问题:麦克阿瑟是否已经在这个小岛上等候他——如果总统早于麦克阿瑟在这个机场降落,其结果不是让总统迎接一个下属吗?还好,杜鲁门透过飞机舷窗除了看见当年日本强攻该岛时在海滩上留下的几辆破烂坦克之外,还看见了机场上已经准备好的欢迎仪式。“独立”号降落了。麦克阿瑟迎上去。堙杜鲁门看见了这位老将军的那顶陆军软帽“脏兮兮的”。“好久没看见你了。”这是杜鲁门握住麦克阿瑟的手时说的第一句话。记者们敏感地注意到,麦克阿瑟将军没有向总统敬礼。

  威克岛上的推一体面的汽车是一辆破烂不堪的“雪佛莱”后门打不开,杜鲁门和麦克阿瑟只有都从前门进去,再从前座到后座上。在一辆上面有四名士兵的吉普车的带领下,他们来到跑道尽头的一间活动房子里。记者们除了在杜鲁门和麦克阿瑟闲谈的时候在场,升始正式会议时均被挡在门外。天气酷热,总统和将军都脱了外套。麦克阿瑟拿出他的烟斗说:“总统先生,您不介意我吸烟吧?”杜鲁门说:“将军清便,我是世界上被烟雾喷在脸上最多的人。”会议就这样开始了。

  由于参加会议的人禁止记录,因此威克岛会谈的具体内容至今没有详细的文字记载。参加过会议的人对会谈的回忆出入很大,而且,麦克阿瑟在他日后的回忆录中几乎没有提到这次会见,因为他认为这次会面“相对来讲不很重要”。而杜鲁门在其回忆录中对这次会见的记述也不多。所幸的是,一位叫维尔尼斯。安德逊的小姐,一位随军的临时速记员,在门外仅仅隔着一条门缝把会谈的内容速记了下来。她说她这完全是“职业上的习惯”。撇开她的记录在今后所引起的麻烦不说,从她对麦克阿瑟发言的较为完整的记录中,可以令人想象到麦克阿瑟当时的固执、倔强和坚定不移。

  杜鲁门和麦克阿瑟除了谈到对日缔结和约、亚洲防御联盟等问题之外,朝鲜问题是谈话的重要内容。麦克阿瑟对朝鲜战争前景的乐观估计令杜鲁门感到吃惊。麦克阿瑟用他特有的演说才能振振有词地侃侃而谈,令在场的军官们几分钟之后就认为“他确实是位军事天才”。麦克阿瑟认为,目前发生在朝鲜的战争,“所剩下的仅仅是一些必须加以钳制的游散目标而已”,战争实际上已经获胜。“在整个南、北朝鲜,正规的抵抗都会在感恩节以前结束”。“枪声一停,军人就要离开朝鲜,要由文职人员取而代之”。此刻,麦克阿瑟想到的并不是战争怎么打的问题,而是胜利后美军部队的调度和战后朝鲜的体制问题,“希望能够在圣诞节把第八集团军撤回日本”,然后“将尽力在明年年初在全朝鲜进行选举”。

  当然,既然自己正在面对总统,麦克阿瑟还是对自己给华盛顿惹下的麻烦做出了象征性的解释,对此杜鲁门在回忆录中记

  载道:“我们泛泛地谈论了台湾。将军提起了他向‘海外战争退伍军人大会’的致信……将军说他为他对政府造成的任何为难感到抱歉。他当时不是在搞政治,他在一九四八年上了政客们的一次当,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他对总统保证,他毫无政治野心。”

  会议的铺垫全部完成了以后,杜鲁门问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您认为苏联和中国干涉的可能性如何?”

  麦克阿瑟坚决的、不容怀疑的态度让在场的人于事后的多年中依然印象深刻:“可能性很小。如果他们在头一两个月进行干涉的话,那将是决定性的。我们已不再担心他们参战。我们已不再卑躬屈膝。中国人在满洲有三十万部队,其中部署在鸭绿江沿岸的大概不会超过十至十二万人。只有五至六万人可以越过鸭绿江。他们没有空军。现在我们的空军在朝鲜有基地,如果中国南下到平壤,那一定会遭受极为惨重的伤亡。”

  对于中国军队战斗力的评价,麦克阿瑟惯用带着一点血腥味儿的话说:“面对联合国军的强大攻势,他们会血流成河,如果他们干涉的话。”

  关于苏联出动空军支援中国地面部队的可能性,麦克阿瑟语气中充满了对苏联军事力量的蔑视:“他们之间的配合会十分差劲儿。我相信苏联空军轰炸中国人的机会不会少于轰炸我们的机会。”

  杜鲁门在将信将疑中脸上有了点笑容。

  麦克阿瑟对中国军队参战的可能性的判断,并不完全是凭空的傲慢,作为一个具有长期作战经验的高级指挥官,他的结论是建立在对大量情报分析的基础上的。可惜的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特别是美国远东情报局,在中国是否会参战这件事上犯了历史性的错误。开始,情报部门的注意力全部对准了苏联,因为作为冷战的对手,苏联参战的可能性最大。情报部门吸取了二战期间日本向美国宣战前烧毁其驻美使馆文件的教训,对苏联驻西方国家的使馆给予了密切的关注,也确实发现过不少“异常动态”,比如苏联驻美大使馆里某天冒出烟雾等等,甚至连罗马尼亚宣布延长士兵的服役期。苏联在捷克军队中开始教俄语、阿尔巴尼亚游击队正在返回希腊等,都被他们认为是“苏联的战争准备”的“情报”。

  但是,随着战争局势的发展和苏联在联合国的表现,苏联直接参战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于是,中国在其东北地区大规模集结兵力令美国人紧张了起来,风声鹤唳的“情报”对象转移到了中国方面来了。“中国部队的大规模的铁路运输开始”、“中国正在向中立国家大量购买麻醉品和药品”、“美国空军在满洲边境发现大量战斗机”、“中国人在鸭绿江上修渡口”等等。但是,来自情报部门关于中国动向的情报常常互相矛盾,很可能在一份声称“中国的介入迫在眉睫”的情报之后,立即会有另一份“中国介入的迹象不明显”的情报送到麦克阿瑟的案头。

  就在威克岛会见的前几天,麦克阿瑟看到的是一份得到美国中央情报局赞赏的结论性报告,报告说:虽然应该认为中国共产党仍然有可能在朝鲜进行大规模干涉,但考虑到所有的已知因素,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即,除非苏联决定发动全球战争,中国大概不可能在一九五零年进行干预。在这一时期,干预行动大概会局限于继续对北朝鲜人进行秘密支援。

  虽然这份报告中使用了情报文件绝对应该禁止的例如“可能”。“大概”这类词汇,但类似报告无疑会对麦克阿瑟产生严重的判断误导。

  而美国中央情报局在为杜鲁门的威克岛会见准备的分析材料中的结论是:尽管周恩来讲过那样的话,中国军队在向满洲前进,宣传上措辞激烈和发生边境侵犯事件,但没有令人信服的迹象表明中国共产党的确打算全面干涉朝鲜。

  中国共产党人毫无疑问地害怕与美国交战的后果。他们的国内计划规模如此之大,以致该政权的整个计划和经济将由于战争的巨大消耗而受到危害。

  当然,美国情报局内部并不是人人都这么乐观。他们确实收到过有相当可信程度的情报。比如,一个在中国大陆解放后潜伏下来的原国民党军官在向美国提供的情报中,不但把中国军队在中国东北地区的详尽部署在地图上标出,还明确地指出,中国军队即将跨过鸭绿江。这个原国民党军官有不少同事在中国共产党的军队中服役,这使他得以知道哪支部队现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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