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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司南,就是指南针的意思,我爹取的,意思是让我把握好人生的方向。"

  "哦,我叫陈锋,耳东陈,刀锋的锋。"

  杜司南微微笑着,眼睛弯成个弯,竖起两根葱白一样的指头在陈锋面前晃,把陈锋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

  "两遍了,你的大名在医院里就跟我说过一次,这是第二次。你的名字很好记,像个男人的名字。哎,你是不是经常告诉女孩子你的名字啊?"

  杜司南话说得陈锋有点窘,笑嘻嘻的也不接话。

  "记得我的名字了吗?"三个人又低头走了一会儿,杜司南打破沉默,歪着脑袋问陈锋。

  "杜司南,你爹取的名字,意思是让你把握人生的方向。"

  "还不错,以后你每次找不准方向,就想想我的名字,呵呵。前面就到了,你们把马交给老张就行。"

  前面有处不大不小的宅院,杜司南在门口喊老张,一个三十上下的精瘦汉子走了出来。他戴着眼镜,很和气的样子,把陈锋两个人的马牵过来,往边上厢房走。

  "娘,我带了个同学过来坐坐。"杜司南跳着步子走到厅堂里一个中年妇人边上。那个妇人四十上下,个子不高,眉眼间很慈祥。

  "这个是陈锋,另外一个是他的……"杜司南突然想起来不知道丁三叫什么。

  "伯母,您好,这位是我们团里的。"陈锋赶紧插话化解了尴尬,杜司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结果被她母亲看在眼里。

  "伯母,陈锋是我在复旦的同学,现在在国军里面当团长。"

  陈锋很纳闷,为什么杜司南把自己说成是她的同学,但自己也不便道破。杜司南从柜子里找出一个陶罐,从里面抓出茶叶,忙着张罗茶水,边上的用人想上前帮忙,她笑笑没让帮忙。

  杜司南笑吟吟地端着托盘过来,从上面拿了茶杯,再用茶壶给陈锋两人倒了茶,又帮自己母亲杯里续了水,然后坐在一边听母亲和陈锋说话。

  杜司南的母亲寒暄了几句,就客气地起身回到后面了,陈锋和丁三就站起来送,杜司南招呼他们两个坐下,自己端着母亲的茶杯陪着母亲到后面。

  等杜司南回到厅堂,陈锋就说时候不早了,得回团里去,杜司南本要留他们吃晚饭,陈锋坚持要走,就把茶喝了起身告辞。

  杜司南叫来老张把马牵来,然后跟老张说,自己去送送同学,就陪着陈锋往外走。三个人一路上默默地走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一直到了县城边上护城河的桥头,陈锋说不必送了,杜司南住了脚,笑着看着陈锋也不说话。

  "那好吧,就送到这吧,你们团住在什么地方?"杜司南轻轻叹了口气问陈锋。

  "哦,就在前面镇子上。"

  "你们男人都有大事要办,你回团里吧,回头有时间我去团里看你。"

  陈锋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好的,这段时间我们团一直都在那儿,得空你就去吧。"

  说完了,陈锋一跃上马,手提着缰绳把马头别着看了看杜司南,阳光下面杜司南脸上白里泛着红晕,手搭着凉棚眼睛眯着,脸上挂着笑模样。

  陈锋冲杜司南行了个军礼,一催马,和丁三两人就上了路。

  一路上陈锋马骑得很快,迎着风却没觉得冷,血液里倒是好像烧着什么东西,十几里的路,两个人一会儿就到了。

  在团部门口,见着一帮人正在卸东西,陈锋就过去问,原来是师里又调拨了一批炮弹过来,而且从别的地方又给团里弄了两门山炮。

  陈锋见着又有新家伙就乐,和陈章几个人在团部门口抽烟说话。

  自从陈锋伤好了之后,回到团里,他就很重视炮战和夜战的训练,特别是夜战。因为日军火力好,训练也比国军要扎实,白天打往往吃亏,但夜战的时候,日军就占不了什么便宜了。

  团里上次会战后,歇了很长时间,补充的兵员也是最近才陆陆续续地齐了,直到春耕时节,团里才重新齐装满员。

  新补充的兵员,年纪不是偏大就是偏小,有一次陈锋在二营见着从教导队出来当班长的魏自强,说自己班里新补充过来一个兄弟,才十五岁。仗打了这么些年,大伙真的都打得太疲惫了,经常喝酒的时候一回忆,那谁谁的都已经战死了,那谁谁的残废了。

  这阵子,日军也一直没什么动静,两军隔着条河,只是时不时地相互炮击一下,都没什么大的动作。

  教导队在团部边上挖了个工事,是陈锋和一些老兵凭着记忆模仿日军工事的构筑方式挖的,主要还是想搞一些针对性比较强的训练。

  陈锋在边上看,对不满意的地方就亲自下去教,拿着铅笔画简图,一个排的兄弟就在工事上面重新改。就在陈锋满头大汗一脸泥的时候,有人过来报告说,有个姑娘找团长。陈锋手一搭,从工事里面跳上地面,见着杜司南捂着嘴在那儿笑。

  这时陈锋才意识到自己浑身全是泥,也忍不住地笑,边上的兄弟们也都起哄地大声笑起来,好像杜司南是他们嫂子一样。

  杜司南递上手帕,陈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擦了擦脸,然后从工事里把同样一身泥的丁三拽上来,三个人回到团部。

  陈锋让团部的兄弟招呼着倒水,自己跑到炊事班洗了洗脸,回到宿舍换上罗斯福呢的军装,等再出现在杜司南面前时,杜司南眼睛亮了一下,陈锋一身穿戴利落,虎虎生风的样子。

  两人在团部的里屋说着话,团里也没茶,杜司南倒是不讲究,丝毫没有大小姐的样子,端着陈锋的搪瓷缸子喝白开水。

  眨眼间炊事班就做得了饭,陈锋邀请杜司南留下来吃饭,又叫来了唐路过来作陪。

  饭菜很简单,一盘子豆芽,一个红烧豆腐,一个炒菠菜,几块腊肉。唐路来得有点晚,掀开帘子看见有个姑娘,心里倒是明白了几分。

  炊事班的把酒温了,也端上来,陈锋和唐路两个人也不客气,拿搪瓷缸子倒上半大缸子,杜司南突然也开口说:"我也想喝酒。"

  陈锋和唐路互相看着,面面相觑,陈锋就招呼炊事班拿个碗,给杜司南也倒上点,三个人开始吃喝。

  先是说着闲话,陈锋喝酒的时候话不多,两个人慢慢地就开始扯到团里的事情,回忆起那些惊心动魄的战斗。

  杜司南喝了几口酒,脸上透着点潮红,醉眼迷离地看着这两个男人,听着那些枪林弹雨的故事。

  两个人越喝越激动,最后就有点过了,杜司南也不插话,两个人都有点无视她的存在。后来,喝得兴起,浑身发热,陈锋和唐路都把衬衫脱了,摇曳的灯光下面,两个人壮实的腱子肉,浑身上下伤痕累累。

  杜司南看着这两人身上的伤疤,不禁心里叹服着,真是经历枪林弹雨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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