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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前面提到,日军因国内及关东军增援部队尚未到达,为避免与二十九军全面冲突,由天津开往北平的增援日军,没有利用铁路,而是利用汽车运输或徒步行军。无论利用何种行军运输方法,由天津到北平,必须经过廊坊。而廊坊要道的咽喉路口是杨村东口。驻守在这里的守军是二二六团第二营第五连的士兵。自卢沟桥战事爆发后,五连守卫路口的士兵,眼看着日军的汽车和步行队伍掀起滚滚烟尘,大模大样地通过杨村东路口,然后又朝北平方向而去。士兵们要求上级阻止日军通过,得到的命令仍是不准先敌开枪。

  后来,日军通过路口越来越频繁,甚至每天都有几次,每次日军通过,五连的士兵都向上级要求就地杀敌,但都被严令拒绝。五连士兵气愤不过,悄悄商议,在公路上挖了个陷坑。这次恰好一辆辎重汽车经过,陷入坑内,怎么也开不出来,士兵见机会到来,在阵地兴奋地观察,等待开枪的当口。连长杜巍还蒙在鼓里,他担心这辆车在这里呆时间长了,士兵们定会搞出名堂,一旦开枪,违反军令,自己担当不起。连长便请示团部,问如何处理。团部难以做主,又马上请示师部。当时师长张自忠在北平,师部工作由副师长李文田负责。电话等了半天,才传来副师长的命令:

  “责令这个连的官兵,帮助日军把车拖出来,快走了事。”

  团长崔振伦听后大吃一惊,他感到难堪,像这样一个帮助敌人打自己兄弟部队的命令,崔团长是不敢向连里传达的,他知道五连官兵必会对自己愤怒而唾骂,今后的队伍将不好指挥。虽然,二十九军中的愚忠观念很起作用,但是红了眼的拿着枪的士兵,很可能将自己看成汉奸而开枪。但是,不传达命令,又得负违背上级命令的责任。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崔团长拖延着时间,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他得到了杜连长咬牙切齿地报告:“日军的汽车开走了!”崔团长不顾杜连长对上级不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杜连长在电话里又说:“请团长另委个连长来代替我好!”

  崔团长问:“这是什么意思?”

  “敌人几天来络绎不绝地从门口经过,官兵都忍不下去了,非打不可。如果真打起来,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杜连长接着又说:“如不让我们打,就叫我们改装土匪,离开杨村到别处去袭击敌人,打了就跑,你看行不行?”

  话分两头。日军利用公路运输辎重和部队只是权宜办法。已经卸到塘沽港口的10万吨军用物资和数万军队如何运到北平?利用北宁铁路运输,是日军绝不会放弃的办法。1937年春天,冀察绥靖公署的日本军事顾问樱井德太郎少佐——也就是卢沟桥事件的日方谈判代表,要求到廊坊考察。三十八师官长没有办法,只有同意樱井到廊坊检阅部队。于是,樱井在副师长李文田的陪同下来到廊坊二二六团驻地。因樱井少佐与李文田少将副师长官衔相差悬殊,由一个将军陪同一个少佐检阅部队,在有军衔以后的军事史上,难找到第二例。如此难题,中国人自有中国式的处理方式,于是,李副师长改穿便装,按当时国民政府规定,官民制服有两种,一种是西服,结领带,另一种是民族式的制服:长袍罩马褂,西瓜皮小帽。

  这种长袍马褂下肥上窄,如若平常穿着倒还宽松,如若穿着长袍马褂戴着瓜皮小帽去检阅军队,不能不令人感到滑稽而不伦不类。但是,李副师长无可奈何,只有穿这样行头在被检阅的官兵面前出现,同时接受受检阅部队指挥官敬礼,但是副师长不能还礼,因为穿长袍马褂的还礼是作揖或叩头。副师长本人在这种场合也显得做作和别扭。樱井少佐为此倒大出风头,并且在部队面前讲了话:“中日同种同文,应该睦邻亲善,共同防共,对付欧美各国……”

  可是,7月7日以后,尤其是11日以后,日方来者不再“睦邻亲善”。11日中午,二二六团团部接到万庄车站通知,说:“有日军五六名携带通讯鸽两笼,到廊坊车站去了。”

  这时二二六团崔团长找旅参谋长李树人研究对策(因旅长刘振三在庐山受训,李参谋长代理旅长之职),决定请安次县廊坊公安分局局长出面交涉,同时传令官兵不准到火车站去。

  6个日兵到达廊坊,下车后,局长趋前问其来意,日兵只做漫不经心地回答:来检查通讯的。并要求到市内去逛逛。局长只好耐心向他们说明,从车站到市内均被驻军隔绝,不能进去,劝他们早些回去,以免与驻军发生误会。这6个日兵大概觉得势单力孤,或是已经完成任务,不再坚持去市内,答应等有车来即回北平。日兵与局长谈完话后,立即放走了两只通讯鸽,局长派了两名公安人员一直陪同日兵等车,直到车来走了完事。

  廊坊当局并不理解日兵在廊坊放通讯鸽的目的。中国人以养狗养猴等玩物出名,如宫廷狮子狗,就是现在人称之为京巴的哈儿,洋人曾赞叹它有东方神秘色彩。另外还有沙皮狗,大五藏獒等,都是世界第一流名犬,可惜中国人只把它们停留在玩物上。国人养鸽子的历史无法考证,估计当时也会有人赶这时髦,放着大群的鸽子,满天地飞。但在军事通讯上使用,虽然简单而有效果,当时也乏人琢磨这事儿!

  以后,这类事情不断发生,特点是人数一次比一次多,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硬。当局采取随机应变对策,或选派机警能干的军官化装成公安人员,暗带短枪,随同公安分局局长与敌周旋,或派出武装便衣,将日兵秘密包围起来,以防万一。

  一次,十几名武装日兵仍以检查通讯为名来到廊坊车站,下车后佯做无事,到处游逛。有一敌兵爬到电线杆上四下张望,他发现房顶上有守军哨兵,向他们瞄准作射击状,他急忙下来,咆哮如雷地向公安分局局长表示要找驻军司令抗议。说,在他们值勤之际,中国兵为什么向他们射击。公安人员一再劝阻解释,恰开往北平的火车已经进站,日兵一面威胁一面咒骂上了火车。

  7月23日傍晚,二二六团接到天津车站的紧急通知,说,“有敌人兵车一列开向北平。”这时日军兵车已离杨村只有一站,团部当即与杨村、落垡两站站长商量,是否有办法阻止敌车前进,两站均表示没有办法阻止。二二六团的任务是守备廊坊地区并阻止敌人前进。可是有上级的命令在前,既要避战,又要寸土不能资敌。打!违反军令。退,也违反军令。

  外国人说中国人没有幽默,难道这不是实实在在的美国式的黑色幽默?

  不过中国人有中国人的对付方法。廊坊车站站长李益三说:“我倒有办法,团长能不能为两个站长负责?”

  崔团长急忙问什么办法,表示任何责任都能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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