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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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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子,你刚才打死了几个?”一个四川口音的人问道。 “俺好像打死了两个,还俘虏了一个。”说话的应该就是根子了。 “笨娃子,我刚才一个人端了一个小炮楼子,里面四个孙子全吓得尿裤子了!”四川人很是不屑。 “全俘虏了?”根子问。 “真想突突了狗日的算了,可是怕处分,一人打了一巴掌就交给后面了。” “那你还不如俺呢,俺好赖打死两个喽!” “这国民党真他妈不经揍,要不是组织上有规定,我至少宰了十几个了。” “俺可下不了手,那个俘虏说的就是俺家乡话。” “那又怎么说喽?你个愣娃子,他的子弹有没有口音?愣娃子,哪天你手软被对方放倒看你还认不认口音!” 近在咫尺,老旦大气儿不敢出,紧张地听着这一大一小的谈话。地里湿冷的潮气把单薄的老旦冻得牙齿打颤,肚胀如鼓。这冷还可以忍受,这肚子里的气转悠悠地走将下去可是不好忍,他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紧绷身体抬起臀部,还要放松屁门不敢弄出声来,这份罪着实让出生入死多年的老旦领教了一番。听上去说话的两人离自己也就几步远,其中一个应该就坐在洞口边,真不小心放上一响,即便听不见也闻见了,那四川兵还不把自己活活闷死在洞里?他估计队伍暂时打不回来了,大家肯定都以为自己壮烈了,不如就等着共军再次发动冲锋,然后利用共军后续部队接管阵地的空档逃跑,或是伺机干掉一个落单的小兵,换上共军衣服溜之大吉。 老旦慢慢打定了主意。极度的疲乏感袭向他已痛得麻木的头,他只能死掐着中指关节处以防睡去。看来共军不会发现自己了,谁会注意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战壕里这样一个普通的拐角呢?何况盖在洞口的弹药箱里全是冻得硬梆梆的屎块。老旦哆嗦着掏出小酒壶,轻轻地拧开盖子,喝了两口,觉得稍微暖和些了,可这片刻的舒适,立即唤醒了疲惫的瞌睡虫,眼皮一耷拉,就睁不开了…… “旦啊?昨儿个下地冷不?” “好冷哩!那白毛子风横着飞哪!” “那今儿个咱不去了,外面下了大雪哩!” “不行啊翠儿,这雪太大了,得扒拉扒拉,要不太阳一晒,半夜再来大风,冻住了就球麻烦了。” “那咋了?俺就不信能冻得死那点麦子,俺爹说下雪是下粮食哩!这大冷天的,别把你冻着了。” “俺皮糙肉厚的,哪里就冻得着?俺去地里翻腾翻腾,明年这麦子就劲头足哩!” “那你喝完这点酒再去!俺都给你捂热了!” 女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芦,调皮地在他眼前晃了晃,老旦一手去接那葫芦,一只手去钻女人的胸怀,女人被他痒着了,发出一串咯咯的笑…… “立正!首长好!”一声嘶哑的喊叫把老旦惊醒了。 “受伤了没有?”这显然是长官的声音。 “一点也没有!”根子回答。 “小鬼叫个啥名字?” “五根子!” “呵呵,很好记的名字呦,今年多大了?” “报告首长,俺今年十七!” “哪里的人你是?” “俺是河南信阳的!” “信阳人,你们那里产好茶叶呦!” “是,俺家原来就是种茶叶的。” “嗯,谁让你参加的解放军?” “俺自己愿意!” “为个啥?” “解放全中国!” “嗯,是个好娃子,你们班长是谁?” “报告首长,五班班长李小建就是我喽!” “呦呵,川军哦。” “报告首长,没错,我家在绵阳。” “交给你一个任务。” “首长请指示!” “保护好这个五根子,不准他牺牲,要让他在新中国过上好日子!” “是!坚决完成任务!” “谢谢首长,首长你叫个啥?”根子怯懦的声音问道。 “哈哈,你连我都不知道?你去问你的连长同志把,我先走喽,哈哈。”一阵笑声传来,老旦知道这里至少也有十多号人。 “你个死娃子,咋的连粟司令员都不知道?李小建,五根子,你们两个都给我写检讨上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呵斥道。 老旦大吃一惊,刚才说话的莫非就是共军这边的司令员?怎么当头的敢跑到这前线的地方视察?莫不是国军已经大距离后撤了?更让他惊讶的是,怎么共军的上下级关系这么融洽?国军长官整天戴着白手套和墨镜趾高气扬,弟兄们整天趴在冰冷战壕里却只穿着单衣,这差别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听老乡们说,共军部队当官的和当兵的吃喝都一样,说这是纪律,是当年红军半死不活爬雪山时候养下的规矩。也难怪为啥子共军的头头们都呆在陕西农村,吃穿拉撒睡都和当兵的别无二致,不像委员长住在总统府里。真不知道共军那官是咋球当的?也睡在炕上?那多没气派哪?共军当兵的不知道有没有大洋拿?刚才听那个五根子的意思,也没人逼他参军,自己非要来打仗,图个啥呢? 不知不觉地,老旦觉得身上越来越麻,如同千万只毛虫在噬咬自己的骨头。两只脚冻得针扎一样的疼,肚子里的凉气和放不出去的屁游走在肠胃里,顶得异常难受。这漆黑的洞就像一口棺材,从弹药箱的缝隙里只能透进一丝丝的亮光。他蜷缩成一团,用尽全部的毅力坚持着,盼望黑夜早一点降临…… 第三章 保卫武汉 武汉,大战来临之际。北方战士正陶醉在那宁静而壮丽的大江美景中。在老旦看来,和自己家乡板子村边那小水沟般的带子河相比,这长江的美简直可以用震憾来形容。清晨的江雾漫过前沿阵地,沉甸甸地附着在人身上。一群群水鸟低低地掠过江面,翅尖在水面上划起一道道涟漪。东边的云彩渐渐被染成了橙红色,渐次越来越亮,变成金黄。天水相连的远方,红红的太阳足有脸盆大小,慢慢探出地平线,缓缓上升,越来越耀眼,终于放射出冲天的光芒。浓雾开始散去,蜿蜒而去的大江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老旦和战友们深深地陶醉在这美丽的景色里,一边抽烟,一边悠闲地活动着僵木的四肢,你一言我一语地评论着。真不敢相信这里竟是战场。 “俺家早晨的太阳比这个还要大,整个庄稼地都是红的……就是没有这么大的水汽!” “你看走眼了吧?你家在山的西边,歇活的时候你看见的那是头晌忽的日头。” “小六子没看走眼,准是和他的相好在山顶上窠臼了一宿,早上被大日头晒了两人的屁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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