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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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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穿啊,办军官学校,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校长人选呢?校舍呢?教材呢?还有各种各样的麻烦,谈何容易唷!”讲到此处,周磐颇有感慨,当年的生死朋友,有不少已经成了新贵。自己呢,名义上是个师长,实际上只有两个团的实力。石穿讲得对,要发展,要打地盘,要办军官学校。“可是,办学校到哪里去找可靠的人呢?”周磐既兴奋又犯愁。 彭德怀趁机说:“老六团还有可靠的人,你大概把他忘了吧?” “谁?”周磐睁大了眼睛,摸着脑袋,一时想不起谁来。 “黄公略,黄石。”彭德怀把坐椅移得离周磐更近些,赞赏地说,“你的老部下嘛。民国七年你当连长,他当上等兵;民国十一年,你当团副时要我和公略以少尉排长的身份,考入湖南陆军军官讲武堂;你当团长的时候,我升任连长,他在长沙得了大病,后来转成天花;是你让我送去几十块大洋给他治病。去年六月份三团刘团长保举他考黄埔军官学校高级班,也是经你批准的嘛。” “哦,我明白,当初你还一个劲地反对他考黄埔哩。”周磐把大腿一拍,兴奋起来。 “刘团长不是个东西,我是担心黄公略走后三团更难弄咯!”彭德怀诚恳地说。 “嗯,黄公略,不错不错,他做什么事情都有一股热情,打仗勇猛,那次打直系军阀吴佩李,我亲眼见他第一个爬上武昌城楼。他讲起话来有板有眼,肯动脑筋,不是莽张飞。”周磐历数着黄公略的长处和短处,彭德怀插上一句话:“我是个莽张飞。” “嗯——不不,你和黄石各有所长,各有所长。”周磐圆滑地说。随即又试探地问:“让他来办军官学校行不行?不知他肯不肯干?他走了一年没来过信。” 彭德怀跟周磐东扯西拉绕着弯子,就是要激他讲这句话,“这次请周磐到南县来巡视也正是为了提黄公略的事。其实,他早和黄公略通过信,要他口独立五师来。他替黄公略打圆场说:“今年以来,师部没有固定地址,他写信寄到哪里呢?” 周磐问:“你们通信吗?” 彭德怀说:“他来过两次底” 周磐高兴地命令道:“石穿,请你即刻写信给黄石,要他毕业后回师。”又干脆利落地说,“让他当校长;就叫独立五师随营学校。” 彭德怀说:“校长还是师长兼吧,大树下边好乘凉啊!” “嗯,好吧,我就当个名誉校长吧,随营学校由黄石全权掌握。” 彭德怀试探地说:“如果黄石要带几个黄埔同学,师长你看……” “好嘛,多来几个,教官就不缺啦,何乐而不为呢?哈哈哈。” “砥平兄,你真是个爽快人。不过,这经费……” “是呀,五百人的随营学校,经费从哪里开支呢?上面肯定不给投。说不定听说我们办随营学校,还会卡我的脖子哩。” “我看这样,”彭德怀细心地说:“向商会借一笔钱,用盐、鱼、厘金税支票作抵。不够的,你师长就掏点腰包,怎么样?” “你这个石穿,总在我身上打主意。好吧,我拔一把毫毛,你和其他几位团长也拔两根毫毛。将来我们五师发达了,好处人人有份,哈哈哈哈。”周磐仰起脖子大笑,笑够了,指着彭德怀说:“石穿,写信,你即刻写信,要黄石回师当校长,快!” ◎第二章 湘北重镇岳州,位于八百里洞庭湖的东侧,是湘鄂的交通要冲,素有洞庭湖滨一明珠之称。自古以来,岳州是军家必争之地。宋朝大文人范仲淹的脍炙人口的《岳阳楼记》,更使它闻名天下。 湘北的早春二月天,经常是阴云密布,洞庭湖刮来的冷风,象刀子一样刺人。这种天气,人们总是守在屋里提个烘笼取暖。这天傍晚,凄厉的军号声划破了凝冷的长空。它把男女老少都吸引到大街上。这号声告诉人们,又要发生不幸的事件了,不知是谁又将惨死在刽子手的屠刀下。 一家小旅馆的阁楼上,有三个刚刚下榻的青年军官,看样子是远道而来。身上和皮靴上沾满了泥巴和煤屑,满面污垢,头发蓬乱,连耳朵、鼻孔都是黑乎乎的,就跟煤窑里出来的煤黑子似的。 别看他们三人一副潦倒模样,可来历还真不凡呢。半个月来,他们从广州到香港,坐外国洋轮绕过台湾海峡,到了花花世界的大上海,又改乘江轮溯江而上到武汉。当时,三个人只剩下几块钱了,买不起火车票,只好跟运煤的火车司机求情,躲在煤车上。火车飞驰,寒风旋卷着煤屑灰沙,没头没脑地直往他们身上扑撒。车到岳州时三个人差不多已成了冰棍儿。 他们刚刚洗了脸,还没有来得及喝茶休息,就听得街面上嘈杂的人声和凄厉得使人心惊胆寒的铜号声。三人忙披衣戴帽,嗵嗵嗵地从狭窄得只能容一个人过身的楼梯上往下跑。 “黄石,武装带,武装带!”走在最后的一位青年军官,从楼梯口丢下一根又长又宽的牛皮带,那个叫黄石的军人顺手接着,敏捷地边走边系。 他们走出店门,只见一丈来宽的街道两边,已经挤满了人群,个个伸长颈项,朝大街的南边张望。人群已经沉静下来,静得令人窒息。细伢子们躲在母亲的怀里不敢出声。 “工友们,农民们!请大家记着——今天是王金波还宿的一天!”“打倒万恶的国民党!”“铲除残害人民的军阀!”“打倒帝国主义!”“共产党万岁!”这最后一句,喊得特别响亮,象一声惊雷,在岳州的上空滚动。 黄石站在旅店门前的台阶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过来的人流。 只见那囚犯,是个不足三十岁的青年汉子,长得浓眉大眼。他光着上身,皮肤黑黝黝的,右肩上拱起一坨硬硬的肉趼子。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从小卖苦力的人,那硬趼子是天长日久挑扁担压磨出来的。下身穿一条露出膝盖头的黑裤,光着脚板。他双臂被麻绳紧紧地缚着,绳子都深陷进内里了,颈后插着一块箭头形的木牌,写着“斩决共匪首犯王金波一名”十一个大字,还在名字上用朱笔打了个大“V”。只见那木牌下端连着的竹扦,插在王金波脊背的内里,背上流着一行殷红的鲜血。但见王金波并无一点惧色,一丝愁容。 “这么冷的天,让他赤身露体,太狠心了。”人群中不知谁咕噜了一句。 “他怎么不痛不冷呢?”一个十三、四岁的伢子自问自答,“可能走了魂,不晓得痛了。” 王金波昂首挺胸地走着。他的左右各有两名手持雪亮的大刀的刽子手,他们杀气腾腾,满脸横肉。只见两个拉黄包车的工人停下车子,难过地注视着王金波,待王金波走到跟前,两人都痛苦地低下头来。 王金波眼里放出异彩,声音宏亮地说: “工友们,你们革命不要灰心,不要因为有许多共产党员被魔鬼吞掉,。就不敢继续革命了,今天我这个王金波没有了,后面一定还有几千几百个王金波,我这样的王金波是绝对杀不尽的,你们要努力地继续干哇!” 讲到此处,王金波声泪俱下,那两名黄包车工人和路旁的群众,都不忍看他,伤心地低头抹泪。 跟在押解王金波的队伍后边的是四十名吹鼓手。王金波演讲呼口号的时候,领队的就大声命令这帮吹鼓手:“快,快吹冲锋号,把他的声音压住,快,快压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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