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陆战队(21)_郭富文

二一

　　海边公路上无人无车，路旁的野芦苇花迎风招展。陆云霞跟许圆圆边走边谈。陆云霞说："说心里话，我们也舍不得你走。"

　　许圆圆看了陆云霞一眼："队长，我真的就比别人差吗？"

　　"成绩都摆着呢，三项都不过关。"

　　"我是受不了她们。"

　　"受不了什么？"

　　"她们瞧不起我。就因为我是学生兵，她们就对我另眼看待。"

　　陆云霞站在许圆圆的对面，直视着她："我问你，你是怎么来当的兵？"

　　许圆圆回答道："我看到大学门口贴了张布告，说是海军陆战队来招女兵。我觉得挺好玩的，就填了表，报了名，两千多人就验上我和李响两个……"

　　陆云霞："现在还觉得好玩吗？"

　　许圆圆摇摇头："放着大学不上我来当兵，我就是冲着海军陆战队来的。当时，同学们嘲笑，家里反对，我妈还专门跑到学校劝我，她说我肯定会被陆战队退回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陆云霞说："也许你妈是对的，知女莫如母嘛，她更了解你。"

　　许圆圆哭诉说："我执意要当兵，我妈还犯了心脏病，现在还躺着下不了床。我现在这个样子，对不起我妈，我哪有脸回去见她呀……"

　　陆云霞苦口婆心地劝说："这又不是把你退回去，有什么不能见的？重新分配也是领导对你的关心，对你负责嘛，到机关好好干，照样有前途。"

　　"你说得轻松。当初我穿上海洋迷彩服，戴着大红花，全班的同学都羡慕死了，围着我照合影，照了大合影还不行，每个同学又都轮着跟我照单张，好像我一下子成了大明星，比张曼玉还张曼玉，我还给每个同学都签字、留言，手脖子都签酸了。同学们说假期还要来看我……"许圆圆越说越伤心，痛哭起来，"要是他们知道我被陆战队淘汰了，非骂死我不可……"

　　陆云霞生怕再刺激许圆圆："是你身体不适应嘛，又不是犯了什么错误。"

　　许圆圆越哭越伤心："我成了伪劣产品，学校我回不去了，家也回不去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许圆圆哭着往海边跑，陆云霞扔下背包去追她，在悬崖上拉住她。

　　许圆圆挣脱着："队长，你别拉我，我不想活了，我丢不起这个人呢……"

　　陆云霞火了："许圆圆，你早知道丢人为什么不好好练？"

　　许圆圆说："我练了，你们都瞧不起我，教练也欺负我，我没脸见人了……"

　　陆云霞看劝不住了，便灵机一动："许圆圆，你真的要跳海？"

　　许圆圆愣了一下："嗯……"

　　陆云霞放开她："那好，我陪你一起跳，我倒是要试试你的水性。"

　　许圆圆一伸头，看脚下是波涛汹涌，浪花飞溅，忙乞求地说："队长，我不会跳水……"

　　陆云霞说："不会跳水没关系，从这儿跳下去最多把两条腿摔断，到时候我给你买一个轮椅。"

　　许圆圆扑到陆云霞身上："队长……"

　　训练场上，湛海霞面有难色，梁悦壮总是东张西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湛海霞说："梁教练，解铃还得系铃人。现在，也只有你能把许圆圆追回来。"

　　梁悦壮嘴硬："关我什么事？"

　　湛海霞说："如果不是你点起那根导火索，她能走吗？"

　　梁悦壮并不这样认为："她前三项都没有过关，你们公认是她素质差嘛。"

　　湛海霞说："说许圆圆素质差？人家是从几千个学生里面挑选出来的，这能说得过去吗？"

　　"那为什么？"

　　"女人的事不知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一个月有那么几天四肢无力，心情烦躁，许圆圆就是遇到了这种情况。"

　　梁悦壮不好意思，吐着舌头说："我哪懂那玩意儿……"

　　女兵们发出一阵"嘘"声。

　　湛海霞说："她就这样被你凌空一腿踢了出去，正好遇到团长来检查，团长不明真相，又有人添油加醋。你说这事该咋办？"

　　梁悦壮摸着脑袋："怎么都弄到我的头上来了？"

　　湛海霞说："我知道，你那一脚出发点是恨铁不成钢，可团长已经给你定了性，体罚战士。现在正在抓尊干爱兵教育，听说找不到反面典型。许圆圆要是到了基地机关，人家肯定会刨根问底，这件事如果抖搂出去，你梁悦壮不正好撞到了枪口上？挨了通报，团长还会说你梁悦壮是特种团的宝贝吗，臭狗屎！"

　　梁悦壮急出了汗："这……"

　　湛海霞出主意说："你只要把许圆圆追回来，我找崔团长说去，其他的事我帮你摆平。"

　　梁悦壮拱手抱拳："湛排长，我真是服了你了。我给你说，为那一脚，我昨天晚上一夜都没睡觉，光检查就写了七页纸，我还真担心过了团长这一关，过不了基地那一关。"

　　湛海霞说："那你还不快去追？"

　　梁悦壮："去，去。不过你要答应我，你可要帮我说情啊，我我我……"

　　湛海霞指着远处的许圆圆："你我我我什么呀，再晚人就上车走了。"

　　梁悦壮跑了几步，又回头："你可记住跟团长说呀……"

　　湛海霞："这要看你的表现了。"

　　梁悦壮转身飞一般朝海边公路跑去……从女兵队到广海公路路口有三公里远，陆云霞陪着许圆圆边说边走，她们已经到了路口。一辆辆汽车从陆云霞、许圆圆身边飞驰而过，陆云霞招手拦了一辆长途公共汽车。

　　豪华大巴停了下来，门开了，陆云霞登上踏板，问："师傅，去广州吗？"

　　大巴车司机不耐烦地说："就是去广州的车，本来不停车的，看你们是当兵的。"

　　陆云霞问："多少钱一位？"

　　"120。"

　　陆云霞嫌贵，就说道："人家都40……"

　　梁悦壮正气喘吁吁朝这里跑过来。

　　司机说："80，少一分也不行。"

　　陆云霞还是觉得挨宰了："你这是过路车，60总可以了吧。"

　　司机："两个人吗？"

　　陆云霞说："一个。"

　　司机恼火地说："一个人70块，要不就坐别的车去。"

　　陆云霞一看没辙了："70就70吧。"

　　司机说："快上车吧，我还等着赶路呢。"

　　这时，梁悦壮已经离这里不远了。

　　陆云霞转身推许圆圆上车："到基地之后给我打个电话。"

　　许圆圆一脚踏上踏板，又下来跟陆云霞拥抱。许圆圆说："队长，我真对不起你们。"

　　陆云霞说："快上车吧。"

　　许圆圆泪水涟涟："只要不让我离开女兵队，我就是天天烧锅炉，扫厕所也干。"

　　陆云霞怕夜长梦多，生出变数，就招招手说："走吧走吧。"

　　就在汽车关门的那一瞬间，梁悦壮伸手抓住了许圆圆的背包，把许圆圆连人带背包拉了下来。

　　陆云霞愣住了："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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