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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萧剑扬读了一段时间的私塾,能识文断字了。

  隔一段时间,萧子林会带着自己的护兵悄悄来榆树屯看望母子三人。这时,他从一个胡子头儿又回复到了猎人的本来面目,开开心心地带着儿子进老林里打猎。

  “9.18”之后,有个叫田康南的人找到了萧子林。此人的真实身份是日本关东军少佐,真名叫花田康男,是个中国通,专门负责说降吉林地区的胡子,好让他们为日本占领当局效命。

  听完花田康男的一番说辞,萧子林想了想,然后说:“行啊,跟日本人走,倒是条不错的道儿。可俺这队伍太操蛋了,要衣没衣,要枪没枪。这要让日本人瞅见了,还不得把俺这张脸丢尽了?”

  花田康男大喜,连声道:“这好办!这好办!”

  半个月后,花田康男再次登门,随身带来了一批军衣、30支“三八大盖”、5箱子弹、200枚91式手榴弹,还有一挺歪把子。

  萧子林瞅瞅他带来的那些东西,点点头,随后一挥手,他的两名护兵一下扑上来,把来客绑了个结实。

  花田康男这才明白,自己着了“萧头炮”的道。

  在把这日本人押出去之前,萧子林只说了一句话:

  “没错,老子是胡子,可老子是中国的胡子!”

  五

  车厢里人影晃动起来——是连长来巡查了。

  萧剑扬赶紧垂下眼帘,装睡。等连长走了过去,他又悄悄睁开了眼睛。

  思绪随着车厢不停地摇晃,继续蔓延开去。

  萧子林的“枪林山”发展到了300多人枪。成了当地日军讨伐队的心腹之患。

  由于仇家张进仁的告密,萧剑扬以及母亲、姐姐所居住的榆树屯被日本人包围了。

  鬼子来的那一晚,萧剑扬跟邻居家的猎手歪脖老赵进山打狍子,没在屯子里。

  日本人把屯子里的男女老少从各家的屋内赶出来,逼着大伙儿交出萧子林的老婆孩子。可是,没一个人搭腔。

  鬼子兵用刺刀押着全屯的人,往屯子外面的松花江边走。萧剑扬他娘瞧着架势不对,便小声告诉萧剑扬他姐,让她找机会逃。

  他姐个子小,瞅个冷子,从日本人队形的缝隙中往外蹿。

  可是她没跑出几步,在地上滑了一跤。一名日本军官撵上来,手里的东洋刀划了一条弧线。刀刃从他姐的左肩锁骨劈入,从她的右侧腰部劈出。小姑娘柔嫩的身子被劈成两半,摔在黑黢黢的泥土中。

  日本人把乡亲们撵到松花江边,架起机枪扫射。密集的机枪射击声,被江风吹送到很远。

  天明之后,萧剑扬跟着歪脖老赵回到屯子里。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傻了眼——整个屯子的房屋都给日本人放火烧了。他俩儿悄悄摸到松花江边,江边黑压压地躺着乡亲们的尸体——整整一个屯子,两百多口子,除了他俩儿之外,都躺在被鲜血浸透的江滩上。

  萧剑扬他娘的尸首也倒在人堆里,身上除了密密的弹孔,还有刺刀的刀口——鬼子机枪扫射之后,为了不留任何活口,又用刺刀挨个捅了一遍。

  歪脖老赵带着萧剑扬离开榆树屯,去山里找他爹。从此,萧剑扬跟随父亲开始了抗日义勇军的生涯。这年,他刚满十五岁。

  在义勇军的队伍里,萧剑扬练出了一手好枪法,也养成了散漫不羁的性格。

  两年后的一个秋夜,他跟着爹的队伍杀进了龙泉镇。已经当了维持会会长的仇人张进仁,倒在了他手中小马枪的枪口下。

  过了不久,一名个子高高的汉子前来“闯山门”,要求拜见萧子林。此人名叫杨靖宇,他是来劝说萧子林率队伍加入由共产党领导的南满抗日游击队的。

  萧子林佩服杨靖宇的勇气和人品,也赞同共产党的抗日主张。然而,他那桀骜不驯的脾气以及喜欢独来独往的性格,使得他不愿意接受别人的领导和指挥。他婉言拒绝了杨靖宇的劝说。

  第二天送杨靖宇下山的时候,萧子林赠给杨靖宇两把崭新的德国造驳壳枪,并表示,尽管是单干,自己也会抗战到底,决不投降。

  日本讨伐队加强了对萧子林的围剿。由于不愿意与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协同作战,萧子林所率队伍的处境越来越艰险。

  1936年冬,“枪林山”的人马被日军以优势兵力包围在三道崴子一带。萧子林受了重伤。他把儿子萧剑扬托付给和自己拜了把子的常义昆,命令他们突围出去。

  他自己战死在密林中。

  常义昆带着萧剑扬,在东北一带无法落脚,便辗转流落进关内。他决定带萧剑扬回自己的老家。到了汉中之后,常义昆染病而亡。萧剑扬一个人流落街头。

  这时,驻扎在汉中一带的第51师正在招兵。为了找口饭吃,也为了能拿上枪再去打鬼子报仇,萧剑扬便入伍当了兵。

  军列车厢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打断了萧剑扬的追忆。他蜷起身子,把帽檐拉低。睡意如长白山的林雾一般升腾而起,无声无息地笼罩了他的全身。

  六

  经过三昼夜的奔驰,51师的军列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士兵们跳下车来,迅速地在站台上列队集合。几个小时前列车经过苏州,停留了两个小时。设在当地的军需补给站给全师上下换发了新装备。此刻抬眼望去,站台上满是灰色钢盔的人群。

  钢盔的样子很奇怪,萧剑扬从来没见过。听连长讲,这玩意儿还是德国货。

  借着车站昏黄的灯光,他瞅了一眼站台上伫立着的水泥站牌。灰色的站牌上,写着两个黑色大字——安亭。

  整队完毕之后,部队连夜向东面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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