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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韩文德再坐了会,又到里边看了一回,见没有事了,这才回七班和衣而卧。醒来看看钟快四点了,心里很紧张,怕八班长察看逃兵就麻烦了,瞪着眼竖着耳朵听声,一直到四点十分也没有动静,他的心才平静了下来。

  五点多,韩文德刚迷迷糊糊睡着了,就听见起床号,心里有事,连忙爬起来催班里的兵起床,让他们快点整好铺,洗脸。

  随即集合号就响了,大家紧张地带着枪集合在营门口。

  天亮了,营长站到讲台上,看了看各值星官,报告了集合人数后,营长问:"逃兵带来了吗?"

  回答是没有。

  连长就叫带逃兵。

  排长问:"天明谁的班?"

  八班长说:"九班长。"

  排长就叫九班长带逃兵。

  九班长回到房子喊哨兵:"快把逃兵解下来,押到操场上准备枪毙。"

  哨兵打开门,和九班长推门去解逃兵,没料想只取下件大衣。

  九班长当时慌了,到厕所去看没有,排长也进来催,见了哨兵说:"快点。"

  哨兵回答:"不见逃兵了。"

  排长问:"你们班长呢?"

  哨兵回答:"找逃兵去了。"

  排长找着九班长,问:"人呢?"

  九班长吓得脸上变颜失色的,说:"不见了。"

  排长叫九班长自己去向营长报告。

  九班长来到队伍前,说:"报告营长,逃兵跑了。"

  营长问:"天明谁值班?"

  九班长说:"我。"

  "你上边谁带班?"

  "是八班长。"

  八班长就在旁边站着,心里也怀着鬼胎,听见九班长提他,连忙说:"我交接班时逃兵还在叫,我还打他一柴棍就给九班长交了。"

  韩文德一听就知道八班长是说瞎话,又不敢揭穿。

  九班长吓哭了,说:"怪我接班时没看,我只说逃兵还在吊着。"

  营长发脾气了,说:"已经决定在操场上枪毙,这是团长的命令,如今怎么回复团长?难道要你九班长去顶死?张排长,把九班长压倒打三百军棍。"

  张排长说:"是。"

  韩文德一看不得了,九班长已经五十多岁,挨不起这三百军棍,急往向前跨了一步,说:"报告营长,我执行。"

  营长说:"好,重重地打。"

  排长叫了四个兵,把九班长压得趴到地上,把裤子抹下来,露出两半屁股。

  韩文德叫一个兵去把担子弹箱的扁担拿来。韩文德接过扁担,将扁担举起,说:"请营长验行刑工具。"

  营长说:"打!"

  韩文德便把扁担举起来,以痛恨的方式狠往下打,口里叫着数,"一二三……四十一",实际上每次扁担尖先挨地,扁担到屁股上就没有劲了。打到第四十一下,第一根扁担打断了,又换第二根扁担。九班长一开始不出声,韩文德见九班长不配合,气得重重地打了一下,九班长试着了疼,就"哎哟哎哟"地叫起来。韩文德的扁担已经把地上打了个坑。

  过了一会儿九班长又不叫了,韩文德停了扁担,说:"报告营长,九班长没气了,打死了。"

  营长说:"用凉水泼。"叫兵士提来一桶凉水,把人翻过来,朝脸上泼了三次,气上来了。

  营长说:"再打。"

  韩文德又打了十多下,把扁担一扔,又说:"报告营长,三百扁担的刑满了。"

  营长说:"架走。"

  韩文德这才松了口气。

  队伍出操了,韩文德向排长请假,给九班长疗伤。

  他买了两角钱的酒,半刀黄表纸,烧了些稻草灰,把黄表纸铺在伤处,又将灰一层一层地铺上,把酒噙在嘴里,一口一口地往伤上喷,将黑紫色的淤血拔出,肉变成了红色,然后用酒涂抹。

  九班长疼得直咧嘴角,口口声声叫着:"老子冤枉哟,老子冤枉哟。"

  韩文德说:"我知道你替逃兵挨打就是冤枉,你可救了一条人命。"

  九班长说:"我没放逃兵,可能是八班长龟儿子搞的鬼。"

  过了十多天,九班长的伤差不多好了,能走路了,韩文德见了八班长,问八班长:"你那天晚上下班时真打了逃兵?"

  八班长说:"我给你说实话,我带班时睡得就没起来。"

  韩文德说:"那你还赖九班长?"

  八班长说:"我不赖九班长我就要挨打。"

  韩文德笑着说:"你们河南蛋真狡猾。"

  八班长说:"这就叫光棍不吃眼前亏。"

  韩文德说:"班长,咱们当兵的人生命不如蚂蚁,我们应该相互救应。谁都有家,谁不想家中亲人,希望你将来能放那逃兵回一次家,他一定会回来的。"

  班长知道韩文德是说梦话,但还是敷衍着说:"行,以后看机会。"

  这天,排长召集各班班长开会,说:"军部要来人检查新兵训练情况,你们各班做好准备。韩班长是机枪总教练,到时候军部长官要看机枪射击表演,团里已经点名让你现场指挥,你到团部去找团长,团长还要叮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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