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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血战

  一九三八年八月十三日这天,国民党七十四军五十一师师长王耀武在张古山山口集中部队讲话,说:"日本人在万家岭、张古山集结了三万多人,向我南昌方向攻击,我们共有三个军阻击南进之敌,由现在开始向鬼子反攻,只许前进不许后退,不分官兵,后退的全部枪毙。"

  韩文德这时候站在队伍里,脸上熏黑,军服上也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和尘土。他身上背着两个水壶,一个是营长的,一个是自己的。正在这时,于副团长到他跟前,拉着韩文德的手要喝水,韩文德把水壶解下来交给他。于副团长是长安县人,他知道这个叫韩文德的十五岁小兵曾说俞济时是俞豁豁,对这个陕西小兵很有印象。他喝完水,悄悄对韩文德说:"你还年轻,要小心,把王之干营长跟紧,此番上去是一场大恶战,估计活下来的人不多。"

  韩文德敢叫军长俞济时为俞豁豁,在全军都是出了名的。那是在武汉会战出发前的一个月,军长俞济时要来营里阅兵,营长要传令兵韩文德通知各个连做好准备。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整个部队在操场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韩文德因为个子小,排在最前头。他挺着胸,像其他等待检阅的兵一样,枪贴身持着,刺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十点半左右,军长俞济时在师长王耀武、旅长李天霞、团长张灵甫等一批大小官员陪同下来到队列前,其中还有一个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人,韩文德知道这个外国人就是七十四军的军事教练。

  他们从东往西走,走着问着,拍拍这个兵的肩,摸摸那个兵的头,问兵的家乡、年龄,显得很亲切。走到韩文德跟前,俞济时摸摸韩文德的头,问韩文德:"多大年纪?"

  韩文德回答:"十七。"

  俞济时说:"我看你不到十六岁。"

  韩文德说:"不,就是十七。"

  俞济时说:"好好,十七就十七。是哪里人?"

  韩文德说:"陕西高陵人。"

  俞济时又问:"你知道我是谁?"

  韩文德说:"你是军长。"

  "你们团长叫啥名?"

  "张灵甫。"

  "师长呢?"

  "王耀武。"

  "我叫啥?"

  这一刻韩文德忽然想不起俞济时这个名字了,一急,脱口而出:"俞豁豁。"

  俞济时是黄埔一期学生,北伐战争时被枪子把嘴打了一个豁豁,所以人背地里称俞豁豁,但当面谁也不敢叫。韩文德叫出俞豁豁这个名字,把王耀武和张灵甫吓得不轻,都拿眼瞪韩文德。俞济时反而哈哈大笑,对王耀武和张灵甫解释说:"俞豁豁是指我是个豁嘴子。说得好,说得准!只要士兵们知道我叫俞豁豁,才真正是我的兵。"

  检阅结束后,王之干营长批评韩文德的胆子太大,敢叫俞豁豁。

  韩文德有点委屈地说:"我当时想不起军长的名字了。"

  王之干说:"想不起也不能叫俞豁豁。多亏军长没见怪。"

  张灵甫陪军长检阅完后来到三营,问王之干:"这个说俞豁豁的小兵是哪里人?"

  王之干说:"是你的乡党,陕西高陵县人。"

  张灵甫说:"这个兵挺机灵的。"

  王之干说:"机灵是机灵,只是年龄太小,只有十五岁。"

  张灵甫说:"乱世出英雄,别看年龄小,敢喊俞豁豁的兵就有出息。"

  王之干说:"你们陕西娃胆大,打仗不怕死。"

  张灵甫说:"马上就要有一场大战了,不知这孩子能不能活着出来。"

  王之干说:"咱们能不能活着出来还难说呢。"

  俞济时检阅部队后的第三天,开始发枪发子弹手榴弹,准备干粮,嚷嚷闹闹地准备了一整天,营长对韩文德说:"明早上部队开拔到前线去,今晚上把东西都准备好。大战终于来了。"

  十五岁的传令兵韩文德,当时不仅是于副团长的老乡,也是王营长最疼爱的一个传令兵。

  有一天晚上,营长王之干在一个沙窝里指挥战斗,派韩文德去给八连送口信,韩文德回来已不见了营长,也不见那个沙窝,后来找到营长,营长问他要云南白药,韩文德说丢了。

  韩文德确实丢了,连他的背包和枪都丢在那个沙窝里。

  营长气得骂他说:"混蛋,那两瓶云南白药是在汉口花两块银元买的,是我的保命丸,你要找不回来就枪毙你。"

  韩文德丢失云南白药的那块沙地正是双方争夺的地区。韩文德趁黑夜偷偷摸到那块沙地,不但找到了背包和枪,还顺手捡了一支日本鬼子的三八步枪。回来的时候鬼子一颗炮弹落在他身旁,多亏跟前一棵大树根挡了一下,他才没被弹片炸伤,但是也被炮弹的爆炸声震昏过去两小时,被当伤兵送了下去。苏醒后想起营长还在前线,心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执意要同伙夫上前线给营长送水送饭,前方的将士三天没见到食水,已经快渴死饿死了。

  韩文德的水壶丢了,他找了当地老乡一个大葫芦,盛了一葫芦水,背了一袋干馍蛋,随营部的通信员和两个伙夫摸着电线来到营指挥所。

  营指挥所是就地挖的一个坑,用木板盖在坑上,木板上又撒了沙子作掩护。坑内最多只能容两三个人。

  营长见韩文德来了,忙问:"炸得不要紧吧?多亏那一个大树根,要不然你小子早报销了。"

  韩文德说:"你快喝水。"

  王之干营长捧起葫芦,一口气喝了四分之三,这才停嘴缓了口气。韩文德把干馍蛋给营长泡了一茶缸,营长狼吞虎咽地吃完,说:"这一下又能维持两天。"

  韩文德取下一袋生米,一袋馍蛋,还有一葫芦水,交给营长,说:"营长,我不回后面去了,跟着你打仗吧。"

  营长说:"不中,你头上受了伤,要好好养,快跟着伙夫回去,你不要再送饭来了,让他们大人送。"

  韩文德从口袋里掏出两瓶云南白药,对营长说:"这是你在汉口买的药。"

  营长说:"你不是失掉了吗?"

  韩文德说:"我又寻回来了。"

  营长王之干很激动,一把把韩文德抱起来,说:"你真是我的好兄弟。你快下去,想打仗杀敌,你送饭也是打仗,你把水饭送上来了,大家吃饱了,多杀几个敌人,其中也有你的份。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别让鬼子的炮再炸了。"

  韩文德说:"不怕,你和我都不会被敌人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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