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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别问了,等酒醒了我再告诉你。来,两位请喝茶。"

  "卫大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酒喝得再多,头脑照样清楚。快说吧,出什么事了?这两位是我朋友,只要不是军事机密,就在这里说也无妨。"

  "营长,我听人说,有人趁现在整编之际给上头写了一封匿名信,告咱旅长,说他结党营私、任人唯亲、倒卖军备、贪污军饷,致使军中怨声载道。旅长在上面有人,把这事告诉了他。据说旅长大发雷霆,说不把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找出来,他就不姓余。"

  "既然是匿名信,要找出写信的人,恐怕不容易。"

  "正因为没找出来,所以现在谣言很多。"卫大海望着吕德贤,顿了一下,说道,"营长,据我所知,旅长身边有很多人认为是你干的。"

  "什么?"吕德贤火了,"他们怎么怀疑我?我吕德贤向来明人不做暗事,我有什么不满,从来都是跟旅长明说,这背后捅刀子的事我可干不来。"

  "问题就出在这里。营长,你平时跟旅长提的意见,虽没有明说针对谁,但矛头分明指向了他身边的红人,甚至还有旅长本人,他们早就对你不满,这件事情,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依兄弟之见,你最好去找旅长,跟他好好谈一谈,让他打消疑虑。"

  "我不去!"吕德贤愤怒地说道,"他们要排挤我,我走就是了。这样的军队,我他娘的早就不想待了,大不了回老家去种地!"

  "营长——"

  "不要说了。我今天交了两个朋友,心里高兴,扫兴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他倒真是拿得起,放得下,说不提就不提,只谈些安庆的风土人情。随着酒精给他的兴奋逐渐消失,他的话越来越少,精神也越来越不济,到最后终于支持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赵义伟和卫大海一个抬头,一个抬腿,把他抬到了床上。卫大海给他脱掉鞋,拿被子给他盖了。把他安顿好后,张一鸣和赵义伟向卫大海告辞。卫大海替营长向两人道歉,客气地把他们一直送到了大门外。

  二

  离开军营,两人也不回旅馆,只在城里的几个兵营附近或坐坐茶馆,或慢慢地闲逛。他们见到不少在街上溜达的官兵,大多军容不整,吊儿郎当,看到漂亮女人就评头论足,甚至轻佻地吹口哨、出言挑逗,吓得那些姑娘、少妇避之不迭。更为恶劣的是,竟有人对商贩强拿强要,商贩们敢怒而不敢言,待他们走远了,才恨恨地骂道:"强盗!"

  赵义伟实在忍不住了,对张一鸣说道:"这算什么军队,一点军纪都没有,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如此看来,吕德贤所说确实是实话。你想想看,上面的军官无德无能,底下的缺乏管束,能不扰民吗?"

  到了傍晚,张一鸣远远看见前面有四个军官进了一家酒楼,对赵义伟说道:"走了半天,我还真有点饿了。"

  赵义伟会意地点头:"我们到那家酒楼去。"

  两人故意在附近转了一阵,然后慢慢走进酒楼,伙计把他们迎上楼。张一鸣见那四个军官也在,就在他们旁边一张临窗的桌子旁坐了。点好菜后,伙计端上了茶。张一鸣漫不经心地端着茶杯,神态悠闲地望着窗外,似乎在欣赏楼下的街景,其实耳朵却在仔细听着旁边一桌的人说话。

  那一桌坐着的四个军官军衔都不低,三个上校,一个中校。他们叫了一大桌菜,一边吃喝,一边旁若无人地又说又笑。大概刚从牌桌上下来,他们谈的不过都是有关打牌的话题。谈笑一阵过后,那个中校说道:"军法长,听说新师长这几天就要到了,咱们的牌怕要打不成了。"

  被称做军法长的人身材粗壮,皮肤黝黑,猪泡眼,橘皮一般的脸上满是横肉,很像菜场上卖肉的屠夫。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仰脖子,把酒倒进嘴里,"咕嘟"一声吞了下去,然后抹了抹嘴巴:"你怕什么?我告诉你,旅长现在心里不痛快,你少提新师长几个字,小心让他听到了,不骂你才怪。"

  "这也难怪。"另外一个上校说道。

  "我们暂5旅虽说只是旅的建制,可三个团有一个是加强团,还外加一个独立大队,比一些杂牌军里师的人数还多,旅长享受的待遇跟师长差不多。现在倒好,把加强团的一个营和独立大队划给218旅。这暂5旅可就真成了一个旅,旅长心里有一种官降一级的感觉,他能好受吗?"

  军法长说:"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他上下打点,以为师长宝座非他莫属,没想到在陈诚那里卡住了。这一下赔了夫人又折兵,能不一肚子的火?"

  "说实话,这新25师大部分是原暂5旅的人,弟兄们都是余旅长带出来的,谁不听他的?新师长初来乍到,有些事情怕还得听听余旅长的意见。余旅长可是喜欢做方城之戏的,禁赌他第一个就反对,有他提头,我们怕什么?"

  "话虽这么说,还是谨慎点好。"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模样精明的上校说道。

  "别忘了这新来的师长可是张一鸣,此人心狠手辣,杀起人来眼都不会眨一下。他是黄埔出身,又是陈诚的爱将,后台很硬,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可不要闯到这把火上,还是看看形势再说吧!"

  另外那个上校点点头:"李高参言之有理。张一鸣这个人我也略有耳闻,据说对军纪要求很严,他带的部队,不准赌博,不准嫖妓,谁要违反军令,他动辄就批复'枪决'两字。"

  "何团长有所不知,岂止是枪决,连砍头都有过。"李高参说道。

  "他在福建的时候,手下的一个军官和当地的一个女人发生了关系,事后又不肯娶她,那女人一气之下跳了河。这事被告到了他那里,他二话没说,大笔一挥就签署了三个字:斩立决。"

  "真的是砍头吗?"

  "那还能有假,据说还是当众砍的,斩首示众。"

  "这也太残忍了,这种事情虽说有伤风化,但也罪不至死啊。让这样冷血的人当我们的师长,这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这几个军官做梦也没想到,未来的长官就在一旁,肆无忌惮地谈论着他。张一鸣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听了也是面不改色,好像与己无关。赵义伟却有点忍不住了,他知道砍头事件的真相,是那个军官强奸了当地的一个女学生,那少女羞愤之下,跳河自尽,张一鸣为了严肃军纪、平息民愤,这才下令"斩立决"。此刻,他听这几个人歪曲事实,对师长恶意攻击,不由得怒从心起,虽然没有当场发作,但脸色已相当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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