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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第三章 战友之死

  我的心似乎如一张白纸一样变得呆板,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为一些世态炎凉、生老病死而激动。可回想起部队的荣光,还有那片橄榄绿,灵魂中最深层的意识竟颤抖不安起来。

  1

  犯人入网,任务完成。消息传了出去,整个部队和协同的警察都沸腾了,大家欢呼雀跃。王少兵一下子脱掉上身的军装,露出强健的肌肉,光着背朝公路下面的清河走去。

  "要去洗澡的快去!大伙动作麻利点,我们只有5分钟的时间,一会儿就要集合了。"班长高向阳朝我们喊道。

  我们很兴奋,纷纷跟着王少兵向清河那一滩明净的湖水奔去。

  背后,是班长、指导员与管教干部交接犯人的声音。

  好久没有这样惬意了,我们脱光衣服,跳进河水,光溜溜地在波浪中翻腾,畅游,河水冰凉,将炎热的感觉和多日的疲惫一扫而光。战友们相互之间嬉闹着,把水溅到对方的脸上,任凭鱼儿在胯下贴着肌肉游来游去。

  夜色慢慢降临,四周的树影在朦胧中摇摆不定。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归队了,我召集着战友们上岸穿衣服,只有王少兵还在水中贪玩,他一个猛子从这边扎到那边,又一个猛子从那边扎到这边。在部队紧张的生活中,能够像王少兵这样无拘无束地游泳,实在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大家爬上河岸,穿上衣服,嘴里还叽叽喳喳着,看来刚才抓住犯人的兴奋劲头还没过去。地上还剩下一套军装没人穿,我点了点人数,又是那个王少兵!还在水中没上来。战友们急了,纷纷朝他刚才潜水的地方喊去。

  "王——少——兵!"

  "你这个狗日的,快上来,不然,我给你处分!"我朝我们刚才游水的方向吼着。

  整个大地一片漆黑,分不清那是河岸,那是河水,静悄悄的,远处的天空传来我们喊话的回声,没有人应答。

  我们赶紧顺着刚才的方向查找,可伸手不见五指,这么黑的天,又怎么看得见呢?杨春来、毛建和一个新战士手牵手顺着河水与岸上的草丛来回寻找了几次,还是不见王少兵的踪影,我们都慌了,赶紧吩咐那个新战士跑回部队报告,请求援助。

  指导员来了。

  中队长来了。

  班长来了。

  我的老乡裴仁艳,潘军桥他们也来了。

  还有许多许多我们朝夕相处的战友兄弟都赶来了。

  他们带来了手电,渔网,毛毯,还找来了附近的渔民。

  我与班上的四名兄弟呆滞地望着他们,脚下还在浅浅的河水中浸泡着,我们很无助,很惶恐,也很难过。我们丢失了我们的兄弟,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件突然发生的事情。

  ——记忆中的疼痛此时一阵一阵向我袭来,说好了不再回忆部队中的岁月,不再想起生命中那些伤心的往事,可我的内心总是在睡梦里潜意识中记起这些隐隐作痛的往事。这么多年来,我回到社会,拼命地工作、玩乐,我曾经从这个城市流浪到那个城市,又从另外一个城市转辗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当岁月的沧桑刻在我饱经风霜的脸上时,我的心似乎如白纸一样变得呆板。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为一些世态炎凉,生老病死而激动,可回想起部队的荣光,还有那片橄榄绿,灵魂中最深层的意识竟颤抖不安起来。

  我当不了作家,也做不了诗人,写这些文字不是想博得读者热情的喝彩,我是写给我自己,还有我们这些散落在城市各个角落为生活而奔波的战友们。虽然,他们早已脱下那套军装。每个人回忆往事的方式也不同,有人默默深藏,有人与朋友诉说,而我,也只是用自己的文字来追忆。

  黑暗中射出几道雪亮的光芒,河水被战友们的手电照的波光晶莹,部队几十号人来回跑动寻找,可仍然不见王少兵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大家的心愈发沉重起来。

  渔民在水中摇着小船,在清河沿岸撒着渔网搜寻。

  我与班里的战友都哭了,在河岸上下几里的地方呼喊着王少兵的名字。

  班长高向阳的脸色铁青,挽着裤腿在水中走动着,希望能找到他的部下。从他忧郁的表情可以看出,这恐怕是他军旅中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指导员,中队长和支队的参谋小声地议论着,似乎是要增加搜寻的船只。

  接下来是在我恍惚的记忆中进行的,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王少兵被捞起来是在凌晨两点,是被渔网捞起来的。当我们抱着他的躯体的时候,他早已没有了气息,身体僵硬冰凉。

  只记得当时哭声一片,我们摇着的他的身体,呼喊着的他的名字,可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再也不会回答我们了。

  我与杨春来用毛毯紧紧把他裹住,怕他冷,怕他孤单。在回部队的车上,班里所有的战友都围着他,陪他聊天,陪他唱歌。

  我噙着泪水,用手端着他的脸,对他喃喃说道:"你讲话呀,你讲话呀,我再也不叫你狗日的了,再也不会给你处分了,你说啊……你这个狗日的。"

  2

  王少兵走了。

  我们的兄弟走了。

  这个平时与我们一起训练,一起学习,同甘共苦的小伙子,就这么走了。是我们不小心,没有尽到责任,我们把我们的兄弟弄丢了,我们感到愧疚,应该一生都背上这沉重的十字架,哪怕来生,也永不翻身。

  不知道他的家乡,那个安徽偏远贫瘠的小山村,他的父母,他的亲人和乡亲得知这个消息会有怎样的悲痛和惋惜。也不知道,当他的父母来到部队,我们该如何来面对。他的家乡,他的父母交给部队是一个活泼的男儿啊,可现在,即将让他们手掬一捧骨灰去返回故里,这将多么残酷……

  第二天大早,照常出操,大家都神情凄然,默默无语。口令喊的异常简单,可队列动作却非常整齐。值班排长没有让队伍照常在操场上跑圈,而是顺着营区的公路向前跑,50米,1000米,1800米,4500米——没有目标,也没有人停止,即使是体力不支,汗流浃背,也要向前向前……我们大口喘气,似乎想呼出心中的悲伤,我们跑的晕头转向,似乎是想忘记这一刻失去战友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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