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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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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问鼎中原 §鲁西南 沙土集 1947年9月8日 沉寂多时的鲁西南骤然再爆枪炮,浓烈的硝烟再次遮盖刚刚挤出阴云的烈日。 陈毅敞开杭纺绸小褂的胸襟,一只脚踏上吉普车,一只手呼哒着大蒲扇,招呼粟裕:“同志哥儿,西兵团重打锣鼓另开张,一登场就敲得热闹。这叫作开张大吉。” 身材瘦小的粟裕轻盈地钻进吉普车,回手带上车门,叹气叹得像他眼窝儿一样深:“是哟。这一仗若再打不好,我粟裕将无法向中央交待。” 陈毅知道粟裕此刻心情的沉重,但他更了解这个看似瘦弱的人内心底蕴的刚强与坚毅,因此也不接下文,只吩咐司机:“开车!” 阴雨连续经月,鲁西南大地一片泥泞。在孟良崮战役中缴获的敌第74师师长张灵甫的这辆黑漆黑皮篷军用吉普,载着华东野战军两位巨头,犁开一路浊泥,飞舟似的疾驶。 一个多月以来,华野西兵团就是在这样的泥泞中跋涉,迎来了解放战争的第二个雨季。 华东野战军声名赫赫。1947年1月由山东野战军和华中野战军合编为华东野战军时,陈毅、粟裕统帅的门个纵队连同军区武装总兵力达60万以上。短短的几个月,华野纵横驰骋于鲁南和鲁中,连战连捷,仅鲁南、白塔埠、莱芜、泰蒙、孟良崮战役就歼敌20个师,毙、伤、俘敌达19万之多。部队装备全新,蒋介石送来的美式卡宾枪之类已算小意思;缴获了大量的山炮、野炮、榴弹炮,加上汽车、装甲车,已经使野战军组建了一个特种兵纵队。 那时的华野多牛啊!部队行军相遇互问: “哪部分的?” “七战七捷!你们呢?” “天下第一团!” 蒋介石咽不下这口气。为了消灭华野共军,拿下山东,打通津浦与渤海通道,他在南京军官训练团摔了帽子:“沂蒙山区之战,是我们革命军人生死存亡所关的一战。挽回颓势,把握胜利,就要从这一战开始。我决定把全副精神用在这个战场上!” 6月25日,国民党军队以九个整编师共25个旅的兵力,在莱芜至蒙阴不及100华里的正面摆成密集方阵,步炮协同,空地配合,再度发起凶猛险恶的重点进攻。 一时间,鲁中山区陷于狼烟火海。 这就是战争。它的无情与残酷骤然降临到陈毅、粟裕面前。 恰在华野危急关头,刘邓大军突破黄河防线,鏖兵鲁西南,分兵外线作战的华野陈、唐兵团和叶、陶纵队切断津浦路,以势如破竹的猛烈攻势迫敌改变部署,停止东犯,从进攻鲁中的部队中调出七个整编师后撤西援,致使蒋介石在鲁中山区击破华野主力的“重点进攻”计划破产。 大量敌军西调,鲁中山区空虚,一个极为有利的形势展现出来。陈、粟在此胜利形势鼓舞下,一方面为毛泽东的战略大势手笔拍案叫好,一方面为刘邓不失时机、扭转战局的气魄所激励,决定向鲁中之敌展开猛烈进攻。 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 7月17日打南麻,连日阴雨,部队弹药受潮,难以发挥效力,五天五夜只消灭一个团。 7月24日攻临朐,时逢暴雨山洪,弥河泛滥,临胸城外水深数尺,又是一个五天五夜,仅仅吃掉两个营……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打了八仗,却有五仗没有打好。部队伤亡巨大,然而比伤广更令人焦灼的是部队士气受到重创。 从临朐前线蹚着雨水、踩着淤泥撤下来,粟裕以沉重的心清起草了8月4日给中央军委的电报,就南麻战役失利引咎自责。 8月的阴霾压得人透不过气来。陈毅的蒲扇日夜持在手中,呼哒呼哒已成机械动作。粟裕的电报既令他钦佩,更让他不安。他始终认为,几仗未打好,彼此有责,不能让粟裕一人承担。当夜,部队长途转移到达郭店,处理了紧要公务,陈毅与粟裕做了彻夜长谈…… 8月6日,陈毅亲笔写了份“指人译”的电稿,报告中央军委和华东局,除检讨“最近几仗,事前我亦无预见,事中亦无匡救,事后应共同负责,故力取教训以便再战”之外,特别谈了自己的看法:“我认为我党20多年来创造杰出军事家并不多。最近粟裕、陈赓先后脱颖而出,前程远大,将与彭(德怀)、刘(伯承)、林(彪)并肩迈进,这是我党与人民的伟大收获”。 前后两封电报,彼此肝胆相照,使得华野两位统帅胸臆间的赤诚和那种深明事理、知人克己的恢宏气度跃然纸上。 电报发出,陈毅感到一阵轻松,对粟裕说:“一年来解放战争出现这样的规律——此起彼落。先打几个胜仗,又碰了钉子,又打几个胜仗。胜利了,便轻敌,种下栽跟头的因素,但失败又是胜利的因素。领导上主要是应考虑在部队栽跟头之后,如何领导部队爬起来。” 粟裕深有同感:“趴下是暂时的,华野能够站立起来,很快就能站起来。只是在一段时间了内.我们的工作将十分艰苦。” 陈毅大笑:“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必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不艰苦,还要你我做啥子哟。” 陈毅一番豁达开朗的话语说得锁眉多日的粟裕第一次开怀大笑。 古往今来,常胜将军只是人们的一种比喻,实际是不存在的。能从失败中站立起来的统帅才具有无敌的意义。 8月7日,刘邓挥师南下,陈粟决定遵照军委指示组织华野西兵团之第6纵队和特种兵纵队北渡黄河,转赴鲁西南会合陈、唐、叶、陶的五个纵队箝制敌军,配合挺进大别山的战略行动。他们冒着酷暑一路走,一路开始了艰苦细致的“领导爬起来”的工作。 外线出击,困难陡然巨增,领导部队“爬起来”又要耗费极大的精力。这是双重的困难、多方的压力。陈、粟二人嘴角燎出了紫亮亮的火泡。 与此同时,毛泽东的心情地陈、粟更焦急,亲自署名督促西兵团外线出击的电报一封接着一封发来,措辞一次更比一次严厉。用陈毅后来的话说:“当时的情景,真是火烧屁股——迫得紧!” 在毛泽东8月30日大发雷霆,用浮肿的手写下那封毫不留情面的电文时,陈毅正在栽跟头最惨的第10纵队作报告,连批评带安慰,鼓励他们“爬起来”。接到粟裕的电话,他知道事情严重,连忙收尾,抓起一块咸菜两个玉米面饼跳上汽车,坐到驾驶员旁边。这时候的陈毅出现了少有的。狼狈”:帽檐转到了后脑勺,烟头对烟尾一支一支地抽。 回到华野指挥部,看罢电报,陈毅联想到上月底毛泽东说明“陕北甚为困难”有“不能支持”的危险的电文,已经体现了中央领导的严重处境,而手中的电报更使他感受到毛泽东万分焦急的心情。他挥拳砸在桌上,重重地说: “采取第二方案,争取早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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