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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报准确吗?”

  “我师驻嘉祥、巨野部队亲眼所见。13团团长到郓城办事,看到刘汝明兵团的55师正在紧急收拢部队,已经无力抵抗了。总座,我师是北上,还是阻截南窜之敌?”

  “原地待命,敌情随报。”

  刘邓渡河意图不明,既不能让第70师北上,也不能让他轻率出击。顾祝同的眉头越锁越紧。

  刘邓主力过黄河确切无疑了。

  总裁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顾祝同拿起电话,又放下,刚放下又拿起,最后还是决定先召集司令部作战会议,而后再向南京老头子报告。

  §山东寿张 沙河崖村 1947年7月1日

  刘邓12万大军盘马弯弓,不动声色,安如泰山,预伏了近一个月,形如大泽蛟龙,隐身匿形,纹丝不动。昨天一夜之间,龙腾虎跃,飞越黄河天险。正是守能藏于九地之下,攻能动于九天之上。

  美国记者杰克·贝尔登在《中国震撼世界》一书中写道:“我经历了多次战争,但从来未见过比共产党这次胜利强渡黄河更为高明出色的军事行动。说它高明并不在于这次军事行动本身,而主要在于对这一军事行动的构想——它的胆识、气魄,特别是他们创造性的想象力。”

  烈日炎炎,暑气蒸人。

  一间不大的乡村小学教室里,墙上挂满了标着敌我态势的军用地图,木条凳上坐着陆续赶来开会的各纵队军政首脑。

  邓小平翻开6月30日《中央日报》,头版通栏大标题:“豫北军民一致合作,粉碎共军狂妄迷梦——刘伯承部业已溃不成军”。

  邓小平把报纸递给刘伯承:“梦话!以为我主力还在豫北反攻呢!”

  刘伯承接过报纸,笑道:“兵不厌诈,很好嘛!”

  会议开始。邓小平讲话:“大反攻的序幕已经揭开了,蒋介石的‘足以抵40万大军的黄河防线’已经被我们撕破!我们渡河后的任务是什么呢?请看——”

  邓小平的手指向地图:

  “这一头是陕北战场,有胡宗南的20万人;这一头是山东战场,有顾祝同的45万人。我们晋冀鲁豫战场正是连结东西战场的中间地带。刘司令员有个生动的比喻——哑铃式,两头粗,中间细,这就是蒋介石重点进攻后的形势。

  “所谓中间细,就是摆在我们当面的只有刘汝明集团的两个师,六个旅。此外,我们在渡河前,以太行、冀南的军区部队于豫北伪装主力发起进攻,豫皖苏部队向开封以南佯动,造成了敌人的错觉,转移了敌人的视线。蒋介石着令在我野战军主力附近的王仲廉部也由滑县向北开进,更加远离我之渡河地段,于是,这个哑铃的‘把’更细了。

  “现在,中央交给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斩断这个‘把’,把战争从解放区引向国民党统治的区域里去,使我军由战略防御转人战略反攻。”

  刘伯承接道:“山东按着敌人的脑袋,陕北按着敌人的两条腿,我们哩?拦腰砍去!”

  刘伯承挥臂做了个手势,各纵队司令、政委们笑起来。

  邓小平:“这一刀一定要砍好,一定要砍在敌人的要害部位。”

  刘伯承:“经过一年的战争,全国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国民党的总兵力由430万人降为373万人,能用于机动的兵力仅40个旅。胡宗南占领延安,蒋介石说这是大时代的开始,我说这是大役事时代的开始。当然,蒋介石的军队在兵力、装备、经济力上仍占很大优势。但是,党中央和毛主席洞悉了潜在的反攻形势,提出了中央突破的战略方针,决定以主力打到国民党区域,由内线作战转到外线作战。”

  在坐的纵队干部被这大胆的战略决策震动了,互相交换着眼色。

  这些高级将领有的几年、有的十几年跟随刘邓东战西征,他们常为刘邓那计谋深远、纵横贯联、通揽全局的大军事家的风度和才华诚服。刘邓善于就大势与局部沉思,指挥作战总是从全局利益出发,“吃一个,挟一个,看一个”;部署工作“走一步棋,看三步棋”;思考问题“前后照应,上下结合,还要照顾左邻右舍”,“既看到当前的需要,又考虑到未来的发展”。真可谓满腹韬略,气度恢宏,充分显示出兵法家、谋略家的赫赫风采。

  刘伯承治学勤谨,戎马倥偬也照样手不释卷,他对中国的旧学有很深的根底,早年从军,熟读《孙子兵法》。30多岁到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留学,又博览了世界军事论著。几十年日复一日、从孙子到拿破仑、苏活洛夫,从古代战史到中国革命战争、苏德大战,他都做过深刻的研究,同时著译丰厚。

  1942年,刘伯承50寿辰,朱德总司令撰文相贺,文中说:

  他具有仁、信、智、勇、严的军人品质,
  为国内不可多得的将才。

  陈毅挥毫赋诗,赞刘伯承:

  论兵新孙吴,
  守土古范韩。

  和刘伯承交过手的日本军事家则以《水浒传》中的神机军师朱武来形容他的机略。傲慢的西方国家只承认中国有“三个半”战略家,刘伯承被列为其中的“一个”。

  刘邓大军的人都说刘邓不可分,刘邓自己也这么说。他们的不可分,除去感情上的融洽,更主要的是工作上的默契。刘伯承具有战略家的恢宏磅礴、严谨慎密,邓小平具有政治家的敏锐冷峻、旷达果断,二者相得益彰,形成了独树一帜的“刘邓指挥艺术”,使“刘邓”这个称谓中间不能加人顿号,成为世人传说的佳话。

  刘邓恰如两位造诣极高的导演,气魄非凡地导演出诸多震惊中外的战争活剧。现在刘邓又接受了新的“剧本”,各纵队首脑们将要在这个新“剧本”中担任难度极大的角色;他们很兴奋,同时也感到了压力……

  邓小平点燃了一支烟,用目光扫了一下会场:

  “同志们,毛主席的这个战略决策去年打平汉战役之后就有了,那时条件还不成熟。到了今年初,毛主席又准备动这一招棋。这无疑是一步险棋。打扑克我在行,下棋不行。在座有懂棋道的,可以理解毛主席动这一步棋的沉重。

  “3月之后,蒋介石重点进攻的态势摆好了。毛主席不再犹豫,指示我们6月1日前休整完毕,10日前渡过黄河,向外线进击。我们根据部队和敌人的情况,请示了中央,把渡河推迟到6月底……”

  刘伯承用手按按眼眶,接道:

  “实行战略转移,是解放战争的一个重大转折,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事件。同志们不要把这次渡河与以往的出击陇海路等同看待。渡河之后,实施战略反攻的方式不是逐城推进,而是跳跃式的。我们要大胆地把敌人甩在后面,长驱直人,跃进到敌人的深远后方去!”

  邓小平指着地图:

  “你们看,大别山这个地方,就像孩子穿的‘兜肚’,是长江向南面的一个突出部。我们跃进到大别山,就可以东胁南京,西逼武汉,南抵长江,驰骋中原!”

  纵队首脑们惊愕不已。邓小平接着说:

  “大别山是敌人的兵库、粮库、财库,也是战略上最敏感的地区。‘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蒋介石必然会调动进攻陕北、山东的部队回援,同我们争夺这块战略要地。这就恰恰可以达到我们预期的目的一一粉碎敌人的战略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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