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军事·军旅 > 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 | 上页 下页
八六


  像红军中其他人一样,危秀英在进入草地之前就准备好了粮食。但粮食不够吃。她拣了些可食用的植物,吃炒过的青稞麦粒。她和她的朋友们用手从火里直接取出烧好的青稞粒。青稞粒被火烧黑了,很快她们的脸也变黑了。危回忆道:“我们大家都长了胡须。”

  粮食,粮食,粮食。每天都是这个问题。那个模样像赫鲁晓夫的老红军曾宪辉还记得他们进出草地时看到的青稞田。四周没有人烟。战士们收割了青稞,留下了借据。

  毛泽东一九三六年在保安时曾对埃德加·斯诺说:“这是我们唯一的外债。”是红军拿了藏民的粮食而欠的债。

  过草地有五天到七天的路程。最先走过草地的人,日子最好过。他们可以沿着杨成武的先头部队给他们标出的小路走。小路很窄,容易消失。每过一天,路就变得模糊难找。体重的人和牲口踩坏了狭窄的小道,使小道淹没在水下和草底,因此很难知道向哪里插脚。杨定华说,过沼泽地有点象走在摆动着的浮桥上,挪动一步就摇晃,而且你的脚很快就会陷进一堆抖动的草丛里。泥巴不仅滑,而且象胶一样粘。一旦掉进去,就越陷越深,越挣扎陷得越快。

  他们一再迷路,甚至连藏民向导都难以辨明方向。一眼看去,各处的景物都一模一样。只有当太阳冲出乌云时,他们才能改正前进的方向。

  艾格尼丝·史沫特莱一九三七年在延安见过一位长征老红军莫许的日记。他讲述了一个在泥淖中挣扎的同志的情况。莫许扶他站起身来,但那人又跌倒在黑水里,紧紧地攥着步枪。他又试图去拉那个人起来,但怎么也拉不起来。那个战士就要断气了。莫许想给他一些炒青稞吃,但他已不能嚼了。莫许小心翼翼地把炒青稞放回自己的干粮袋里。那位战士咽了气。莫许继续行军。那位战士的遗体蜷缩在沼泽地里。当莫许在路上休息取出干粮袋里的炒青稞放在手里时,那位垂死的同志的悲惨形象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再也无法咽下那些炒青稞。

  毛的警卫员陈昌奉在红军下雪山时病倒了,康复后又患上疟疾,疟疾好转后进入草地时又复发了。毛让他休息,给他服药,他才得以继续长征。

  在他看来,这片草地是:“举目四望,不见一棵树木,茫茫一片荒凉;没有人烟,没有生气,……那腐烂了的永远浸在污水中的野草,无边无际,……”

  每个人都注意到了:这里杳无人迹。中国共产党总书记胡耀邦回忆道:“我连一个人也没见到。村子里空空荡荡。我只记得有几只野鸟;到达班佑时,我们才见到了一些牲口。但是房子里还是空的。”

  经常无法烧开水或做饭。地太湿了,没有干燥的树枝(常常连一点树枝都没有)。人们嚼着没有煮过的硬麦粒,嚼得牙痛。

  老红军给青年人不断打气。河水大约三英尺深,但红军到达这里时,河水开始上涨,水流湍急,中央纵队在渡口被阻。邓颖超为她的丈夫周恩来担心,她本人生了病,仍然躺在担架上,也停下不能前进。战士和指挥员都聚集在周围。她问一位指挥员,“河水有多深?”指挥员回答说,“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得到解决的。”她把年青战士叫到跟前,告诉他们互相手拉着手涉水过河就不会发生问题。蔡畅是毛在长沙时的老朋友,身着红军制服,脚穿草鞋,腰带上挂着一支手枪,也在这个纵队。杨定华说,你从她的装束看不出她是一位妇女。但是战士们都熟悉,一下就认出她来了。他们喊道:“大姐,给我们唱支歌吧!唱《马赛曲》。”蔡畅微笑着回答说:“好吧!别喊了,我给你们唱。”她唱了。杨定华虽听不懂歌词,但也受到了鼓舞。

  杨定华还想起长征中其他几位妇女的情况。有一次他看到朱德的夫人康克清坐在行李上,把背包放在膝盖上当桌子,写着让军队渡江的命令。杨定华知道,康克清七年前参加红军时还是个文盲。看到这个变化。杨内心非常高兴,并为革命所取得的成就感到自豪。

  毛在长沙时的老师、德高望重的徐特立也在河边,他身边有一头毛驴。毛走上前来问他为何不骑上毛驴。徐特立解释道,因为毛驴驮着三个病号的行李。徐特立在补他的旧裤子,身上穿着一件破皮袄。他背着的干粮袋里装着八斤炒青稞。

  当晚,整个部队渡过了后河,他们高兴地燃起了熊熊的篝火。这次总算踏上了干燥的河岸,也有了干柴。杨定华和几十名战士围在篝火周围取暖、炒青稞和休息,精神又焕发起来了。不一会儿,毛泽东和彭德怀来了,在篝火旁坐下,他们同战士一样,混身都是泥巴,看来很疲劳。

  “同志们!”彭德怀以指挥员的口气,用嘶哑的嗓子喊道,“咱们请毛泽东同志讲点有趣的故事吧!”大家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这时,一位著名的作家成仿吾也来了,同大家坐在一起聊天。他谈到他在日本和欧洲的学习生活以及他如何成为一名作家。遗憾的是,杨定华没有把毛和彭所讲的故事记下来。这是在草地上度过的第三个夜晚。前面还有四天的行程。

  粮食日益减少。特别是在先头部队后面的部队。本来草地上的东西就少得可怜,仅有的一点也都被前面的人拣走了。不久,红军便开始煮自己的皮带和马具(如果能够弄到水烧煮)。水是一个问题。草地上的水大都有毒。战士们一个人都因剧烈的腹疼和急性痢疾而躺倒。许多人死了。剩下未曾碾磨的玉米和青稞也快吃完了。人们以毫无营养的野菜充饥。有些野菜也有毒。

  丁甘如在后卫部队,属五军团。他们的部队进入草地时,别人早已过去了。丁在一九三三年二月参加红军,当时十五岁。对丁甘如(原为解放军成都军区副参谋长,一九八四年离休)来说,从爬雪山开始,情况就日趋恶化。藏民不断进行骚扰。丁甘如也认为,国民党的宣传更加剧了少数民族和红军之间心理上的隔阂。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