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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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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长,弟兄们,快出来!342高地已经打下来了,整个骑盘岭也都打下来了!” 他的第一个感觉是不相信秦二宝带回来的消息,它来得太突然了!但是林子里已经响起了一片喧哗,不仅周围林子里的战士纷纷钻出了猫耳洞,涧溪对面的林子里,他看到七连和八连的战士们也纷纷跑了出来!战士们又像刚才那样聚集在林边,高兴地跳着,叫着: “嘿,这狗日的A团动作怪快嘛!” “人家是甲种团!” “敌人怎么忘了朝我们这边打炮?!” “他们哪有啊!当兵的穷得连裤子也穿不上!” “……” 上官峰从猫儿洞里钻了出来。他还是不能相信上面那个消息。但是,从拂晓前被惊醒后就一直压在心头的那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重,连同那种被锋利的东西深深刺疼的感觉,却一下就消逝了,另一种温热的、感动的、欢乐的情绪,水一样在心胸间胀满起来…… “……骑盘岭上的战斗真的结束了吗?秦二宝的消息似乎是可靠的……如果A团真把骑盘岭全打下来了,我们不就没有仗打了吗?……假若事情真是这样,岂不更好?……”他这样想着,心中那种正在高涨的欢乐和感动,突然化作更深沉的激动与欣喜,在生命中泛滥开来…… 他来到林子边缘,三个班长正在那儿兴奋地议论着。一个早上都没怎么露面的刘有才此刻也站在那儿,眼里闪烁着湿润的明亮的光,问他: “排长,你说说,要是骑盘岭的仗全给A团打完了,上头还会要咱们参加战斗吗?” “我还是那句话:不一定!”隐隐有些不满足的葛文义不等上官峰回答,就抢过了话头,“要是江团长同情我们,给我们营留下三两个山头打一打呢?” “他妈的我可不想让他同情!”九班长李乐很激烈地插进话来,“让A团把山头全承包了才好呢!” “那要你干什么?”葛文义反唇相讥,“光叫你来吃压缩干粮?……那还不如用它喂猪哪!……” 上官峰没有参加他们的争论。天色已经大亮,342高地上的大火熄灭了,它化作一柱灰褐色的浓烟,直直地升向高邈的天空。他仍然不能相信战争已经结束,但是林子内外弥散开的轻松、欢乐的气氛,还是越来越强烈地感染了他的心。 接下来他的事情不少:一会儿连长派人通知他们排给炊事班捡柴火烧火;一会儿营长由指导员陪着来排里检查战斗准备(这件事让他的精神重新紧张了一回,但营长走后连队并没马上出发投入战斗,他的心情又松弛了);再后来他们就坐在林子边缘等炊事班通知开饭。上官峰回到猫耳洞前坐下,他已经认同了林间弥漫的那种似乎战争已经过去的轻松气氛,但每隔三五分钟,某种他不能忘却的担心仍使他一次次地走到林边去,朝342高地眺望。 ——他还是不敢相信战争的结束!几个月来,他为进入这场战争经历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的痛苦煎熬,终于做好了承受最难以想象的艰难和牺牲的准备。如今却有人告诉他,战争在他一枪未放时就结束了,他怎么能够相信! “排长,坐下吃点干粮吧?”林边一片草地上,三个班长席地而坐,正就着从涧底打来的冷水吃自身携带的压缩干粮。刘有才看到他,就招呼了一句。 “谁让你们吃干粮的?”上官峰看到他们,心又有点慌了。压缩干粮和子弹一样,是战斗准备中必须妥善保管的物资,连里没有命令,是绝对不能吃的! “排长,你就叫大伙吃吧!”八班长葛文义轻描淡写地说。“瞧今天这阵势,咱们很可能打不上仗,留着它也是行李!” 上官峰就没有再管,葛文义也许是对的。司务长刚同连长干了一仗,看样子早上这顿饭怕是吃不好了;从昨晚到现在,大伙一直水米没打牙,一旦突然来了任务——意识的惯性作用让他觉得连队还是有可能去打仗——不啃点干粮是支撑不住的! 于是在刘副团长规定的四十分钟时间内没有吃上饭的九连,只有上官峰的三排违反规定悄悄地吃了点儿干粮。 上官峰没有吃干粮。他还是没有吃干粮的心境。——此时他的情绪基本上平静了,但不知为什么,他依然无法让自己相信仗已经打完了! §第二部 第十一章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终于让上官峰的内心完全松弛下来。 还在342高地之战胜利结束的时候,就有一行人迤逦走在骑盘岭北大坡A团二营新开辟的安全通道上了。一个小时后,他们已经不声不响地到达了黑风涧。 这是三个同样身穿草绿色军服的年轻人。走在中间的是一个大块头的,领章帽徽鲜明的战士;他身后是一个身穿无符号标记的夹克式军便服的参战民工;最前面走着的则是一个十几岁大小的男孩子,由于他也穿一套与参战民工式样差不多的、没有任何军衔符号的单军衣,这三个人沿黑风涧东侧林子边的小路由南向北穿行时,并没引起人们过分的注意。 直到他们走近了九连三排的宿营地,坐在林边草地上的秦二宝才最先发现了问题: “喂,排长,你们瞧,那个小家伙怎么回事?” 经他一喊,上官峰和战士们都从草地上站起来,朝那一行人看。很快,他们也从这三个表面上平静行进的人中间看出了破绽。虽然他们都从342高地上下来,每个人的情状和神态却不大相同:最前面的男孩子光着脚,蓬头垢面,衣服又脏又破,左边的裤腿还划开了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迈步就露出半截光腿来。他右脚的趾间还在渗血,走一步,路面上就留下一点暗褐的血印。不久前他肯定哭过,此时泪痕还可怜兮兮地留在脸上。意识到林边有不少人看他,男孩子抬起头,上官峰便从他那对深凹的眼窝里看到了两只小小的、乌黑的、惊恐而茫然无措的眼睛;他后面的大块头兵足有一米八〇,身板宽厚,健壮有力。 尽管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一身崭新的军装却是整洁的,在清晨明媚的光照里显出喜气洋洋的亮色,一支冲锋枪很潇洒地倒挂在右肩后,右胳膊肘自然有力地曲起,向后牢牢顶住枪身,右手大拇指将枪背带在肩前挺出一个钝角,很神气很满意的样子,仿佛他不是来打仗而是来接受检阅的。虽然如此,他的注意力却是异常集中的,眼睛不时会警惕地瞅一下前面的男孩子,似乎怕他会突然跑掉一样;至于他身旁那个体瘦脸长的民工,明显是一位战前临时征调来的乡村青年,三个人中数他最轻松,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态,边走边左顾右盼,好像他不是来参战,而是来游山玩水。 再走近过来几步,上官峰和战士们就从男孩子那深目凸额鼓唇塌腮的面容上,他身上的军衣与我军参战民工身穿的夹克式军便服的细微差别中,发觉了某种陌生的异国情调。 “哎,老乡,你们是哪个单位的?”秦二宝最先从林子里迈出去,同三个人中间显然是临时负责者的大块头兵搭讪。 “A团二营的!”大块头兵一边走,一边大声地、底气十足地回答。 “这……是怎么个意思?”秦二宝用目光指指走在最前面的男孩子,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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