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军事·军旅 > 崔可夫元帅战争回忆录 | 上页 下页
五八


  我认为阿津是一个极有才干的军事导师。他反对因循守旧,不拘泥条令的字面意义。在战斗中,他总是开动脑筋,大胆果敢,且富于创造性。他教导年轻的红军指挥员从国内战争中学习新东西,这些东西是不能从教令或条令里读到的。一句话,他是一位出色的、有才能的、非常忠实于革命事业的军事首长。

  我们在进行着革命斗争。我们抛掉了曾被西方的正统派推崇为经典的、而现在已是过了时的、陈腐的阵地战战术。我们创造出一系列的战斗方式,例如、深远的迂回、包围、并前出至敌人的翼侧和后方;不怕远离自己的防线实施果敢的机动、迅猛的冲击;在进攻时,尽快近战接敌,迫使敌人与我展开白刃战,敌人通常是害怕白刃战的,因为精神力量的优势在我们一边。所有这些战术的应用,都得到了阿津的大力支持。

  长期以来,人们一直以为,符拉基米尔·马丁诺维奇·阿津出身于顿河哥萨克。我也见过阿津身穿哥萨克制服,也曾认为他曾是顿河哥萨克第46团的军官。甚至曾在叶拉布加市见过阿津的H·H·克鲁普斯卡娅,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说到他时也把他当作顿河哥萨克。但我这里有一封他的母亲E·A·阿津娜(她在几年前去世了)的信。信中写道,她的儿子阿津·符拉基米尔·马丁诺维奇是拉脱维亚人,1895年生于威帖布斯克省的波洛茨克县、马里亚诺沃村。

  1974年,我去鞑靼,途经昔日的疆场,我才调查清楚阿津的一些情况。B·M·阿津是1918年初随着拉脱维亚共产党员组成的战斗队来喀山的。他的支队参加过从白匪军手里解放喀山的战斗。后来,所有参加过喀山战斗的支队合并成混编第2师。1918年11月,混编第2师同维亚特卡特别师合并为步兵第28师。B·M·阿津始任师长。

  在东方战线,第28师以神速的进攻完成了向叶卡捷琳堡(现在叫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城)的英勇进军。

  1919年8月,该师在阿津的指挥下,在萨拉托夫地域作战,成功地粉碎了邓尼金进犯莫斯科——萨拉托夫铁路的企图。8月23日,阿津的部队同伏尔加河区舰队一起,占领了卡梅申,然后又攻占了杜博夫卡。

  从9月5日起,该师参加了攻击察里津的战斗。那时察里津被弗兰格尔将军的部队盘踞。在一次冲锋中,阿津负了重伤,但他没有离开战场,因为他的战斗禀性与医院的各种限制简直不能相容。

  10月,南方战线和东南方战线的部队转入进攻邓尼金的军队。B·M·阿津师先对弗兰格尔将军的部队实施突击。然后编入第10集团军,并参加了击溃顿河白匪军的战斗。

  1920年初,阿津师占领了苏罗维基诺镇,继而强渡奇尔河,经由托尔莫辛,占领了齐姆良斯卡镇,最后渡过顿河,于1月底前出至马内奇。

  在马内奇,阿津与帕夫洛夫将军的骑兵队进行了你死我活的战斗。符拉基米尔·马丁诺维奇带着一些指挥员从一个旅到另一个旅去,途中突然陷入哥萨克白匪军的埋伏。足足有一百个骑兵追赶他们。他们边回击,边赶紧跑向自己的部队驻地。就剩下几公里了,突然发生了不幸:马在跳沟时绊了一下,马肚带崩裂了,阿津随马鞍一起跌在地上,右手折断。在这种情况下,他被追捕的敌人抓去了。

  由匪军决定在阿津身上发泄自己部队屡遭失败的仇恨。红军指挥部向敌人提出,愿意用任何一个被红军俘虏的白匪军来交换阿津。但是,白卫军拒绝了这个要求,因为他们找不到对等的人。敌人害怕阿津,就像害怕死亡一样。

  在严刑拷打和百般侮辱之后,符拉基米尔·马丁诺维奇被绞死在季霍列茨卡娅镇的广场上。白匪军把他的尸体剁碎埋入葬马的墓地,后来,他的遗骸被迁到其他地方(这个地方还是不久前才弄清楚)。我们的优秀的追捕野兽的少先队员们在那里找到了英雄的坟墓。现在阿津的墓矗立在法斯托夫斯卡娅镇……

  我团强渡卡马河后,继续向乌拉尔进攻,追击敌人,但是,到现在为止,第5师的首长一个也没来过我们这个团。

  我不止一次地与政委交谈过这个问题,我们都觉得很奇怪。但杰尼索夫最后总是安慰我说:“没什么了不起,我们自己能对付,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

  总之,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政委那昂扬的情绪。何况,我们一直在前进、前进。

  可是,有一次,在我们向大皮济河进军的路上,他来到我跟前,异乎寻常地在沉思,久久地心不在焉地看着我。我忍不住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帕维尔?”

  他终于开口了,讲了自己的忧虑。事情是这样的;革命前,他随全家从彼得格勒迁到距现在的部队驻地仅30公里的坎巴尔卡的工厂。那年3月份,红军撤走时,他的家就留在那里了。杰尼索夫一直忧虑着家庭的命运,一直为18岁的儿子担心,但未经允许不能离开团队。去师政治部找还不熟悉的首长提这种个人的私事,他又难以启齿。于是,他征求我的意见:“怎样处理好呢?”

  党性不允许他擅自决定这种事情,尽管他比我大许多。我当即建议他带上3—5个骑兵侦察员,立刻出发去坎巴尔卡。

  政委高兴起来,说:“我只需带一个传令兵就够了……”

  送走政委后,我着手做自己的事情。团队继续追击敌人。一切都正常地进行,但我不知为什么总是想着政委,担心着他的家庭的命运。

  他终于回来了。他那副样子很可怕。面部消瘦,眼睛深陷,黝黑的面孔变成土黑色。我一下猜到,他的家庭发生了不可挽救的事情。但到底是什么事呢、不,不能去问,不能去触及他那受伤的心。

  终于,他自己说出了一切:“儿子瓦西里……才18岁,在与白匪军作战时牺牲了……”

  事情就这么普通,可他的话,字字句句都在我胸中引起剧痛,我为战友的不幸而悲痛。我无法用语言安慰他,只感到在眼睛里,在眼皮底下,有类似砂子的什么东西刺痛着我。

  但最后还是帕维尔·杰尼索夫——我们的政委抑制住悲痛,并帮我恢复常态。

  “你说说吧,你在想什么?”——他这样问我,倒好像不是他、而是我遭受了不幸。

  “弹药不够……”

  “你应该马上去师部,”他向我建议:“把我们团下一步的任务搞清楚……”

  不用说,到了师部,我必须先向师长作自我介绍。因为我的外貌远不象个指挥员。事情是这样的:随着热天到来,我的手上,尤其是双脚长满神经性湿疹,痒得我无法忍受。所以,我经常好几个星期不穿靴子,散着裤腿,穿着凉鞋。客气点说,这种不平常的装束,会引起师长困惑不解:这个全师最年青的红军团长,怎么打扮得象个从集市上来的小伙子呢?恐怕也是独一无二的了……

  我想起了杰尼索夫的建议,先不要去找师长,而是去找政委。我向政治部走去。首先碰到的障碍是哨兵不让我进楼。

  当我向他说明,站在他面前的是第43团团长时,他回答:“这个你随便对别的什么人去说,而不要对我说。”说完就扭过脸去,表示谈话已经结束。

  这时,从楼里走出一个穿军装的人。看他那整洁的外表,端正的姿态,我就猜到他是某位首长。我向他打听:“同志,请告诉我,师政委加比舍夫在什么地方?”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