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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卫东拿腔作势地问:"你是毛毛吧?"

  梁伟军听声音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只好含糊答应着:"是,首长!"

  "连队的伙食还好吧?"

  "还好,首长。"

  "你身体还好吧?"

  "谢谢首长,我身体很好。"

  梁伟军觉得这位首长很罗嗦,总问些没边没沿的问题来,于是问:"首长您是?"

  方卫东换了口四川腔:"不要首长首长地,叫声叔叔来听嘛,好久没听你叫叔叔啰。"

  梁伟军懵了,他印象中好像没有位四川籍的叔叔。李常贵坐在一边也觉得奇怪,以前首长打电话来,梁伟军都是亲亲热热地叫叔叔,今天怎么像接受首长接见。

  梁伟军正想叫声叔叔问个明白,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嘎嘎的笑声:"还耍不了你,我是东子!"

  "我……"梁伟军使劲把冲到嘴边的脏话咽下去说:"你好,首长,等我下连后一定去看你,咱们好好亲热亲热!"

  方卫东求饶说:"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吗?开个玩笑别生气!"

  "那好吧,我等你来看我。"

  "我在司训大队,等你下连后来个信,我一定去看你。对了,郑燕和王秀娟也当兵了,可能和咱们一个师。"方卫东顿了顿说:"张爱国也当兵了,就在咱们师……来人了……"

  方卫东挂了电话。梁伟军出了连部,忍不住骂了句:"他娘的!"

  方卫东最终也没能来看望梁伟军,他在司训大队结业后,被借调到军区小车队,接着已经到总部工作的父亲又把他调去了北京,慢慢与梁伟军失去了联系。若干年后,两人重逢时,方卫东已经是国内著名车手,在"达喀尔"越野汽车拉力赛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二、

  一个星期后,梁伟军也下连了,被分配到二营的"钢六连"。这个连是团里的"尖刀连",担负着开辟空降场以及敌后侦察等任务,既是步兵连又是侦察连,训练极为艰苦。

  "钢六连"是团里的拳头部队属于优先保障单位,去报到的新兵都是各新兵连的尖子。唯独梁伟军是个例外,他年龄小体力、耐力等方面稍逊与同年度新兵,考核平均成绩在新二连只能算上中等。新兵营长曾打算把他分到轻松一点后勤单位,但被魏峰一口否决,坚持把梁伟军分到训练最紧张最艰苦的"钢六连"。

  新兵按照个头高矮站成四排,四名排长默不做声远远观望,看长相、个头、精神挑选自己中意的兵。

  梁伟军站在第三排,面前的背影很眼熟。那个兵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扭过头,两人目光撞在一起。张爱国挤出一丝笑:"你好,毛毛!"

  不是冤家不碰头!梁伟军无声地冷笑起来。

  "钢六连"连长杜怀诚喊了声立正,示意排长们按序列选兵。

  一排是"钢六连"的基准排,有优中选优的权利。一排长身材高大长相英俊,他在队列中转悠了五六分钟,挑走的兵大都五官端正军姿挺拔。梁伟军见张爱国被一排长选中,使劲挺着胸脯。但一排长在他面前走过时眼皮都没抬。

  梁伟军有些不满,心想我长得也不丑,为什么不挑我。

  二排长、三排长挑过兵,梁伟军还站在队列里,四排长利索,喊了声:剩下的,面向我成横队集合!

  四排是重武器排,搞火力支援的。侦察、捕俘等任务虽然也跟着去,但只能编成火力组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搞掩护。落入"剩下"的行列,满怀将军梦的梁伟军情绪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更何况张爱国到了一排。吃过晚饭,他闷闷不乐地找班长苏明请假。

  苏明问:"干啥去?"

  "我去看望参谋长。"梁伟军面无表情地说。

  "革命战士不说谎,你小子不说实话,不准假!"

  "真的,我就是想去看看参谋长。"梁伟军急赤白脸地说:"我没其他的意思!"

  "小兵芽子,新兵蛋子,想骗我老兵油子,你的眼睛出卖了你。"苏明摸摸梁伟军的头说:"跟我来!"

  梁伟军不喜欢别人摸他的头,皱皱眉头,跟在苏明身后出了班。

  "知道你为什么没能去一排吗?"苏明头也不回地问。

  "去那都一样,反正都是当兵。"梁伟军肆意打量着眼前宽厚的背影,心说,老兵油子,你少诈我。

  "这么看着我干嘛,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诈你?"

  他后背上难道长了眼睛。梁伟军被吓了一跳,讪讪说:"没……没有的事儿……"

  "鉴于这是第一次我不做深究。"苏明突然向后转,笑吟吟地看着梁伟军说:"你之所以不能去一排,是因为你父亲的缘故。"

  "我父亲?我当兵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地方上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部队讲出身,政治干部的儿子是干政治的料,军事干部的儿子只能干军事。一排长的父亲是某军政委,你父亲是咱军的参谋长,所以你不能进一排……"

  "怎么可能?"梁伟军惊诧地张大嘴。

  "《流浪者》里的大法官拉贡纳特信奉的哲学:好人的儿子一定是好人;贼的儿子一定是贼。这与挑兵有些相似。"苏明见梁伟军脸色难看,笑了笑,接着说:"当然,这是你们干部子弟圈里的事情,至于你把它当成谬论还是当成金科玉律与我没关系,我一说你一听,信不信在你。"

  "我信!"梁伟军若有所思。

  "这是其一。其二,二三排长都是草根阶级,一排长不要你,他们更不敢要。这还是与你的父亲有关。"

  梁伟军急了:"怎么还与我的父亲有关系,高干子弟就那么让人讨厌,我到底怎么了?"

  "你说的没错,至少你们中的一部分让人讨厌。老兵包括我对你们非常反感,但又无可奈何。高干子弟在部队就是不劳而获代名词,你们的到来对那些为提干奋斗几年的老兵是个威胁。"

  "我也让你们讨厌?"梁伟军指着胸膛说:"我还是个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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